第二十二章 驚睹可憐薄命人(1 / 3)

夏夢卿因為不知自己所走這條路是遠是近,為恐雷驚龍著了先鞭,一路將天龍身法展至盡可能快的速度。

他可以想象得到,不管雷驚龍所走的是哪一條,雷驚龍他也一定會盡量急趕,早到一步,總比遲到一步好。

這條路並不直,夏夢卿在洞中左彎右折,約摸走了半盞茶工夫,突然出現兩扇緊閉的石門擋住去路。

是否這兩扇石門之後便是羅刹三君隱匿之處?

夏夢卿心中一陣跳動,停下身形。

有石門,這便不是天然生就,而是出自人為。

度量地位,此處該是梵淨山山腹之最深處。

那麼,這又是什麼所在?是誰辟的石門?

夏夢卿目光凝注之餘,不由心頭猛震,玉麵上神色一轉肅然,石門上方,橫寫著四個朱紅大字:“天機石府”。

擘窠大字,龍飛鳳舞。

石府稱天機,使夏夢卿聯想到了百年前一位宇內異人,這位宇內異人,便是一代仙俠:天機上人。

天機上人,論輩份,猶高出夏夢卿的師父智蒙神僧一輩;論修為,也勝過智蒙神僧半籌。

當天機上人在世之時,無人知其隱居何處,天機上人仙逝之後,更無人知其死於何方,至今仍是一個謎。

卻不料被他為了遂鹿釵、佛二寶,無意中撞到了這世無人知的天機石府兩扇石門之前。

不!不能說世無人知,至少羅刹三君、雷驚龍這四個人已經知道,而且發現的比他還早。

如果眼前天機石府果真就是昔年天機上人的隱居處、坐化處,那羅刹三君邪魔魍魑,竟敢竊據為藏身之窟,瀆冒一代仙俠,委實是該殺。

到底是不是呢’

是的成份應該占了九成九。而羅刹三君是否就匿藏於此呢?

雖不敢確定,但路已至盡頭,如按雷驚龍所說,應該沒有錯,羅刹三君似乎是藏身於此。

那麼,石門閉而未開,這也應是表示雷驚龍尚未來到,也就是說,他選的這條路才是捷徑。

眼前路隻有一條,直通門前,那雷驚龍殊途同歸之言何解?莫非這天機石府有兩處門戶,另一條通往另一門?

這麼看來,他所走這條路仍不能斷言就是捷徑。

凝神細聽,裏麵沒有絲毫動靜,足證雷驚龍還未到。

但是,誰知道這天機石府有多大、多深、多廣?

夏夢卿不敢多耽擱,默運護身大靜神功,走過去用手試著推了推兩扇緊閉石門,一動未動。

夏夢卿劍眉一拽,陡加真力,再推,仍屬枉然。

他這陡加真力的一推之力,足有千鈞,卻是未能動這區區兩扇石門分毫,天機石府的確不簡單。

夏夢卿枯撣掌無堅不摧,他可以用掌力震碎這兩扇石門,可是他沒有這樣做,是不願,也不敢。

倒並非怕驚了羅刹三君,而是不敢輕毀仙俠居所。

他認為門不會開不了,而是必有開啟之法。

全神貫注,凝足目力,在石門四周仔細勘察了一遍。

果然,讓他看出了端倪,發覺了可疑之處。

那是一塊拇指般大的圓石塊,嵌在門邊石壁之中,與石壁平,顏色稍異石壁,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他認為這可能是石門開啟樞機,姑且一試,暗運指力,虛空一指,輕輕點去,這一點,點對了。

兩扇本來緊閉的石門,緩緩地向內開去,毫無聲息。

隨著石門的開啟,一片亮光由石府內射出。

不知光來自何方,石府內竟然亮同白晝。

夏夢卿既驚且喜,又感詫異,舉目望去,不禁更是一呆。

原來,這隻是石府的兩扇大門,能看見的隻是一條婉蜒下降的石階,不問可知,石階必然通往天機石府內部。

天機上人一代奇才,腳羅萬有,他不會不在他的石府中暗布些神鬼莫測的機關消息之類。

兩扇石門,就是最好的例子。

夏夢卿未敢造次,虛空數指,連點十餘級石階。

他拿得很穩,指力不輕不重,一陣輕微聲響,石階未損分毫,也不見任何動靜,竟然毫無機關消息。

夏夢卿啞然失笑,飄身步下石階。

但當他剛剛踏亡第一級石階之際。

驀地,輕響倏傳,一物攔腰襲至。

夏夢卿何等人物?但是,他也沒躲過。

“叭”地一聲,被來物攔腰襲個正著——

怪!好端端地,除子嚇出一身冷汗外,別的一點也未覺有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

夏夢卿猛然回顧,立時驚詫欲絕,哭笑不得。

天!那竟是由左邊石壁中伸出的一根藤鞭。

旋即,他恍悟了。

頓時,更崇敬、更佩服之意,油然而生。

天機上人一代仙俠,宅心仁厚,不願殺生,這根本可裝以利器的藤鞭,隻是給那偷進石府之人略示薄懲、警告,希望就此知機而退,不要逼他多造殺孽。

這正應了那句話:非不能,實不為也。連夏夢卿這等宇內第一奇才,都躲它不過,換以利器,誰還能夠幸免。

夏夢卿滿懷激動,搖頭一歎,走了下去。

踏上第二級石階,輕響再傳,薛鞭縮回壁內,無影無蹤,天衣無縫,不禁更感天機上人不愧是胸羅萬有,無所不通。別的不說,單這巧奪造化、神鬼莫測的機關布置,已是高絕天人,恐連那位北溟異人,一代巧匠公輸度都要自歎不如。

繼續往下走,再不見有任何消息埋伏。

上體天心,有一而足,知機的早退,不知機的隻有讓他夷然無傷地進來,仍不願加以傷害。

夏夢卿一路感歎,走完近數百石階,幾乎深入地底,卻是更為明亮,但仍看不出光線來自何方。

眼前又是兩扇石門,這回是虛掩著的。

門頂上,三個擘窠大字:“避塵居”。

勘破一切,笑盡人間!這地方深入地底,幾與人世隔絕,委實是避塵避世的絕佳所在。

用不著凝神,這地方靜得出奇。

可是怪了,憑他的聽覺,仍然聽不出內裏有任何聲息。

劍眉微擾,虛空一掌按向石門。

石門開處,一幕景象看得他全身如墜冰窟,立刻怔住,作聲不得。

避塵居內,羅刹三君莫、單、衛三魔,一字排列,麵外而坐,閉目垂簾,仿若入定老僧,麵前平放一張素箋。

一點不錯,雷驚龍沒騙他,羅刹三君是匿藏於此。

但是,他的眼力也沒錯,現在的莫、單、衛三魔,已俱成死物,而不是活生生的羅刹三君。

看起來仍是活人,隻不過比活人少了一口氣。

莫非——

夏夢卿定過神來,閃身進入門,伸手拿起那張素箋;素箋上,是他看了多少次的飛舞狂草、熟悉字跡:“閣下:原諒我捷足先登,快你一步。

我走的才是捷徑,不信你掀開室後布慢由這條路走走看。

先者為勝,釵、佛二寶當然我已取去,望閣下莫忘三日約法。

羅刹三君未敢留之世上,無影之毒下,悉予除去,閣下不必再費手腳。

留字示意,再恕我不候之罪。知名不具”

一步之差,全盤皆墨,夫複何言!

夏夢卿懊喪欲絕,垂頭長歎,素箋自手中滑落。

雷驚龍雖然讓他掀開室後布幔,看看那條捷徑,無如他如今已經心灰意懶,提不起興趣去看它了。

輸了,他輸的毫無怨言,隻恨自己運氣不佳。

這是隻靠運氣的競爭,誰的運氣好誰贏,似乎輸的還不算太丟人,憑運氣致勝何足為奇?這好像與雷驚龍要在這次角遂中擊敗他的宗旨不太相符。

因為這不因功力也不為智力,而是隻靠運氣。

夏夢卿不愧智若山海的第一奇才,想到這裏,他不禁有點疑惑,當下微凝目力,將羅刹三君的屍體仔細地看了一遍。

這一看,看出了破綻。

羅刹三君至少已經死了一日,怎會是雷驚龍片刻之前下的手?分明是他早先潛來此處,殺了羅刹三君再掠去釵、佛二寶,然後再往梵淨絕頂會合自己,虛情假意一番,把自己騙來這深入地底的天機石府。

閃身室後,掀起布幔,哪有什麼捷徑?根本就是石壁一片,這麼看來,那什麼遠路、捷徑之言也屬於虛,不是那條路不通,便是那條路通往他處。

本來嘛,麵對夢寐以求、人人覬覦的武林重寶,誰會傻得邀來別人共取?更何況是狡詐陰狠的雷驚龍呢?

雷驚龍用這種卑鄙的手法,無恥的伎倆把他騙來此處,其目的絕非僅僅是隻欲將他戲弄一番。

那是什麼?不問可知。

夏夢卿心神猛震,才要閃身撲出避塵居。

兩扇石門無故自動,“砰”然一聲,閉得死死的。

緊接著,石室之頂豁開一碗口小洞,一個充滿得意、洋溢猙獰的陰側側話聲由上傳下:“夏夢卿,饒你是奇才第一也好.第一奇才也好,究竟仍是糊塗得可笑,懵懂可憐的著了人家的道兒,你如今還有何話可說?”卻不是千毒門主那該死的雷驚龍的話聲。

夏夢卿聽得出,那是南荒七毒之首:陰昌。他想起了梵淨山絕峰之上,老二陰煌之言,劍眉微挑,冷冷說道:“陰昌,你以為我聽不出是你麼?”

陰昌道;“聽出是我,又待如何?”

夏夢卿嗤之以鼻.遭:“無恥匹夫,你以為這樣就能圍得住我麼?”

陰昌嘿嘿笑道:“當然,單憑兩扇石門也許不夠,不過老夫毀了總樞機,門上又加了些東西,那該又當別論。”

夏夢卿劍眉微皺,道:“什麼東西?”

陰昌道:“老夫沒有告訴你的必要。”’夏夢卿冷笑說道:“匹夫,對我這無生望之人,你何吝一言。”

“說得是。”陰昌嘿嘿笑道:“老夫應該讓你死了這條心,不過,夏夢卿,這玩意兒老夫也叫不出個名堂,無論怎麼說,你總該相信天機老兒設想的異常周到,他要不想讓人出去,誰也出不去。”

這話不錯,天機上人所設豈是等閑?這麼看來,果然已無破門而出之望.夏夢卿心頭猛震默然不語。

他不說話,室頂陰昌卻未閑著,一笑又道:“怎麼?莫非麵臨死亡而有所觳觫?”

夏夢卿陡挑劍眉,朗笑說道:“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夏夢卿豈是畏死之人。隻是覺得死在你等這些無恥宵小之手,輕如鴻毛,太不值得而巳。”

“好話。”陰昌嘿嘿笑道:“聽你這麼一說,老夫也為你惋惜,壯誌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威風何在?煞氣無存!

可是,擺在眼前的路隻有一條,不死又怎麼辦呢?老夫是有心無力,莫可奈何。”

龍困沙灘,虎落平陽,鞭長而莫及。夏夢卿隻有任他調侃,任他譏諷,略作沉吟冷冷說道:“陰昌,你不必徒逞口舌之利,夏夢卿自知如今拿你無可奈何,否則我料你天膽也不敢對我這樣說話……”

陰昌未否認,他話鋒微頓,接道:“我也知此身已絕無生望,有兩件事情,數年來我一直不明所以,在臨死前我希望你給我個解答,如何?”

陰昌似在考慮,過了一會兒,始道:“問吧,夏夢卿,老夫知無不言。”

“我先謝謝了。”夏夢卿一笑說道:“頭一件,我要知道,你兄弟非任人驅策之輩,怎會屈就雷驚龍千毒門下,內中應該有著什麼隱密?”

陰昌“哈”地一聲說道:“夏夢卿,好眼力:換換你是雷驚龍,老夫兄弟哪還能混?多年心血恐早付東流.不瞞你將死之人,要說這該從昔年說起。……”

夏夢卿道:“你慢慢說吧,我這人很有耐性。”

陰昌接道:“老夫以為你不會忘記雷驚龍昔年薛家奪寶之事……”

夏夢卿道:“記憶猶新,說下去。”

陰昌道:“雷驚龍酒中下毒,謀你未成……”

夏夢卿突然說道:“我打擾一句,藥,可是你兄弟給的?”

“當然。”陰昌坦然承認,也有點得意,道:“藥是老夫兄弟不傳之秘,雷驚龍他焉有之?”

“夠了。”夏夢卿星目寒芒一閃,道:“往下說。”

陰昌吃吃笑道:“老夫知道你此時直欲殺盡老夫兄弟而後甘心,那沒有用,也別動肝火,晚了,不到今日老夫也不會說出。”一陣嘿嘿笑聲,又道;“雷驚龍在你掌下幸逃一死,未敢向老夫兄弟複命,當即逃往遠處藏匿;你知道,老夫兄弟七毒令下幾曾有過漏網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