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藏塔法王道:“怎見得?”
南宮毅笑問:“法王是指前者抑或是指後者?”
阿旺藏塔法王道:“本座兩者都想知其所以。”
南宮毅軒眉微笑,笑得很得意,道:“如果老朽推算的不錯,今夜將是烏雲掩月,一片黝黑,任何人都懂得利用這絕佳天候……”
耶多克插口說道:“既然任何人都懂,那夏夢卿不世奇才,他必也想到我們已有所警戒,那麼他怎會明知故犯……”
南宮毅突然一笑說道:“大喇嘛,兵家事虛虛實實,也就因為夏夢卿那後生頗有小聰明,所以老夫料定他今晚必有蠢動。”
耶多克呆了一呆,旋即醒悟“哦!”地一聲,道:“多謝大國師指點,貧僧這下明白了。”
南宮數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後者的道理,更容易明白,滿清方麵除傅小天夫婦及那什麼黃毛丫頭的郡主外,均非高來高去的武林能手;試問,這種人他們敢來嗎?傅小天等三人雖武學不俗,但一個身為主帥,一個是誥命一品的夫人,一個又是嬌貴郡主,他三人斷不會輕易涉險,除此,那不是那批亡命之徒、自命不凡的武林後生是什麼?”
這番話剖理分明,分析透徹,頭頭是道。
這心智、這眼光,常人難及,眾喇嘛大為歎服。
南宮毅淡淡一笑,又道:“今夜,無論他們來多少,無我令諭,任何人不得動用火器,老夫不願太早讓他們知道此一殺招。同時也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要他們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龍潭虎穴,什麼才是莫測兵機,我要使他們魂飛魄散,心碎膽裂,引之為戒絕,不敢再有兩次蠢動……”
阿旺藏塔法王麵有笑容,笑得有點陰森、冷酷,眾喇嘛更眉騰凶煞,目射厲芒,個個神色猙獰。
南宮毅白眉一挑,目閃異采,凝注耶多克沉聲傳令:“大喇嘛請代老夫傳令,四位大喇嘛率六殿十壇主持,入夜準備追襲,隻要有人一逃出布達拉宮務必追而生擒之,不準走脫一人,不得有誤。”
耶多克偕一眾大喇嘛躬身領命而去。
南宮毅的臉上,浮起一絲令人難以捉摸的笑意。
連阿旺藏塔法王那等智慧絕高之人,也無法窺透這笑意表示什麼……
入夜,陰雲密布,星月無光。
大地一片黝黑,幾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布達拉宮整個兒的隱於黑暗之中,燈火盡熄,微光了無,莫辨所在,益顯神秘,高深莫測。
四周靜悄悄地,除偶爾夜風拂過樹梢,微微帶起一陣沙沙之聲響外,聽不到一絲聲息。
靜得就像死了一般。
二更時分。
驀地,一聲怒叱劃破了寂靜,孤峰猛然一亮,布達拉宮中長虹閃動,十幾道淡黃燈光分由各處齊集一點。
燈光,是特製的巨燈,能成一道的照出老遠。
那一點,是布達拉宮正殿那高高的屋脊之上。
燈光用射下,正殿之上赫然站立著一個英武的黑衣少年,背露刀柄,昂然卓立,威風懾人。
在這種敵暗我明,被逼暴露身形的情況下,黑衣少年竟能神色不變,安詳泰然,且目中冷電輕掃,仰麵夜空,縱聲長笑,似龍吟如鶴唳,直破雲霄:“好厲害,好厲害!沒想到你們早有了準備,布達拉宮不愧是龍潭虎穴,如今我既無處可遁,你們有多少上來吧!”
好豪氣、好膽略,這先聲應已奪人三分。
此時,應該是高手齊出暴攻。
或者,暗器滿天疾射猝襲。
豈料大謬不然,黑衣少年語聲落後,不但未出高手,未見暗器,便是連一個人影,一點反應都沒有。
仍是那麼靜悄悄的,一寂若死。
這不是好現象,越是靜,越可怕;越沒反應,越懾人。
絲毫不差,空氣中隱隱帶著令人窒息之感。
按常情,任何人都難免不安,難免懍然。
可是,黑衣少年他似乎非常人,即是非常人就不能以常情衡量之,他表現得大大出入意料。
看。
他濃眉軒動,哈哈一笑,道:“你們既然不出來,那就算了!
反正我既來了,也沒打算馬上走,閑著也是閑著,我索性坐下來,咱們耗吧!看咱們誰能耗過誰,我這張嘴可是不大幹淨,你們能憋著,有本事就憋到天亮,誰要先出來誰是龜孫子……”
這黑衣少年嘴皮可真損,這下誰還好先出來?
說著,他當真的一屁股坐在屋脊上。
罵盡管罵,損盡管損,四周仍是沒一點風吹草動。
黑衣少年又開了腔,他聳肩一笑,搖頭說道:“我聽說布達拉宮密宗高手如何了得,今夜特地跑來見識見識,有道是:聞名不如見麵.見麵勝於聞名!看來傳聞有誤,令我失望得很。
要不然這半天了,怎不見一個鬼影兒?就是看家狗,嗅到了生人氣息,它也會吠上兩聲,怎麼這人連狗都不如呢?……”
遠處黑暗中,突然有人一聲冷哼:“後生好刻薄的一張利嘴,來人為老夫去擒他下來。”
話聲方落,左前方黑暗中,應聲冒起一條人影,疾如鷹隼,半聲不響,淩空如飛撲至。
黑衣少年目光微瞥,“哦!”一聲,笑道:“請將不如激將,這法兒還真靈,你不願我說你連狗都不如,憋不住了先出來,那你當定了龜孫子……”
坐在那兒沒動,抬手微揮,接道:“龜孫子,你不行,換個輩份高的來。”
他這裏輕描淡寫,信手微揮,那條飛掠而來的人影可吃足了苦頭,當胸挨上一股罡風,悶哼一聲,激射退回。
還真聽話。
黑衣少年露的這一手,立懾全場,也引起了一陣看不見、聽不到的小小騷動,但,刹那寂然。
遠處黑暗中,又傳來了一聲滿含訝異的輕“咦”:“後生,你居然身懷大靜神功,怪不得這般猖狂:這鬼門道瞞不了老夫,後生,你是凡凡和尚何人?”
黑衣少年微微一愣,大笑說道:“料不到布達拉宮也有識貨人,老匹夫,你既然識得大靜神功,當知大靜神功曠古絕今、宇內獨步,你還問什麼?”
暗中人也報以大笑:“好,好,好,算老夫多此一問!後生,你既是凡凡和尚傳人,那最好不過,老夫二次出世,正愁找不到那幾個稱得上老的小娃兒,如今搞了你後生還怕他們不出頭?”
“恐怕你老匹夫要失望了。”黑衣少年道:“家師與兩位師叔已作古多年。
暗中人“哦”了一聲,道:“那不要緊,老夫找你這後生也是一樣。”
黑衣少年道:“那麼,老匹夫,我就在跟前,你怎不現身?”
暗中人道:“老夫輩高名重,豈肯自貶身分與你這後生動手?你且等著,布達拉宮高手如雲,盡多擒你之人。”
黑衣少年笑得輕蔑,道;“我已經見識過一個了,不怎麼樣,不怕死的你就叫他們來吧……”
暗中人陡揚冷哼,又是一條人影自左近黑暗中竄起,迎麵撲到,身法比先前那個還快。
黑衣少年冷冷笑道:“你第二個出頭,不算龜孫子,不過你也得跟他一樣給我滾回去。”
剛要依樣畫葫蘆地抬手輕揮,猛覺身後另有五六股淩厲勁氣襲到,所指皆是後背大穴。
“怎麼?出來那麼多,沒用,仍得滾回去,不信且看。”
黑衣少年攻勢不改,前揮一掌,坐勢不變,左掌後拋,飛快拍出六掌,刹那之間他竟連出七掌。
罡風激揚,勁氣飛旋,一陣砰然連響,七條人影悶哼飛退,分別隱回原處,照樣栽了跟頭。
黑衣少年拍拍手,道:“老匹夫,看見了麼?別……”
暗中人冰冷一笑,道:“後生,你得意太早,適才數人不過是布達拉宮二流高手,如今你且見識見識一流高手大喇嘛,擒人!”
四條高大人影比電還快,分由四方淩空撲到;人未至,四股密宗絕學大羅印,陰柔掌力已然擊抵。
黑衣少年人也是個識貨人,一躍而起,身形疾旋,如飛拍出四掌。
掌力相接,黑衣少年血氣微翻,四條高大人影撲勢隻是略略地頓一頓,依然射落正殿屋麵上。
那是四個身材魁偉,威猛絕倫的黃衣大喇嘛。
這回未能擊退來敵。
黑衣少年神色微變,虎目寒芒輕掃四喇嘛,笑道:”大喇嘛究竟高明不少,你等且再接我一招。”
話落,人動,身形疾閃,單掌飛襲對麵大喇嘛。
這名大喇嘛未敢輕視,功凝右臂,五指如鉤,迎麵探出;指透陰煞,銳風絲絲,淩厲絕倫。
他五指剛遞,黑衣少年忽揚輕笑,身形一頓,突然橫飄,電光石火般改襲左側正南黃衣大喇嘛。
這名黃衣大喇嘛一招落空,方一怔神,黑衣少年突然出聲示警,人既光明磊落,招又神奇妙絕:“番禿,你上當了,小心我這一指。”反手一指點去。
這名大喇嘛做夢也未料到他臨去還有這一秋波,才生警惕,足可洞石穿金的指風已疾射而至,再想躲閃為時已晚,“嗤”地一聲,脅下洞穿一孔,再差分寸,將台穴便要挨上,這條命就別想要了,好險。
與此同時,黑衣少年已和正南那名大喇嘛雙掌之間互換一招,大喇嘛吃了苦頭,掌心被指尖輕輕地點了一下,大喇嘛如被蟲齧,手臂酸麻,使不上力,抬不起來。
何止羞惱成怒,簡直驚怒欲絕,左臂聚勁,凝足大羅印十成功力,狂揮一掌。
黑衣少年身形滑溜,一招得手,早已轉向正西黃衣大喇嘛,運招如飛,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招式才遞,心頭倏生警兆,正南、正東兩名吃了虧的大喇嘛暴襲而末,陰毒掌力分指腰眼大穴。
看來,這兩個大喇嘛已動了殺機,忘卻那大國師令諭中交代的所謂生擒二字,敢抗將令,膽子不小。
黑衣少年忽地揚起輕笑:“番禿們怎這般不知好歹?適才我若不出聲示警,你倆如今焉有命在?指偏一寸,加力一分,隻怕你倆就要血濺屍橫,我不希望你倆感恩圖報,至少識點趣嘛。”
口說手不閑,反手兩指分襲而出。
話本不錯,兩個大喇嘛自己心中雪亮,如無強敵當前,國師在側,誰也不敢絲毫鬆勁兒,何況已橫了心,紅了眼,滿腔怒火殺機已燒忘了一切,閃過兩縷指風,悶聲不峒,追襲而至;這下可惹火了黑衣少年,冷哼一聲:“都給我滾!”身形又做飛旋,刹那間擊出一招四式。四名大喇嘛還真聽話,各自-連退了好幾步才拿樁站穩.正東的那名,差一點栽下屋麵,嚇出一身冷汗。
燈光照射下,正殿上屋脊纖細可見。
四名黃衣大喇嘛臉色鐵青,眉倒挑,目圓睜,凶芒暴射,怒焰欲噴,八道狠毒目光凝注中央,木立不動。
顯然,四名大喇嘛是在暗中調息,凝功待發,預備做那淩厲無匹、威猛絕倫的致命一擊。
黑衣少年當然看得出來,目射冷電,一掃身前三喇嘛,冷冷說道:“聽著!我奉命不得傷人,但若被逼,那該又當別論,適才交手我已幾度留情,設若你們妄徒……”
話猶未完,四名黃衣大喇嘛突然同聲厲喝,撩袍探腕,各掣出雪亮森冷一物;龍吟震耳,白虹怒卷,身形閃動,四道匹練也似光芒吞吐,齊襲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目睹四物,濃眉倒剃,虎目暴射逼人寒芒,憤怒長笑,聲震夜空,好不驚人。
“你等敢動淬毒軟劍,休怪我心狠手辣,再不留情!”
翻腕疾探肩頭,-道金光衝起,燈光黯然,匹練失色;笑聲中,再做龍吟長嘯,身形衝天拔起,十丈處,忽折而下,直如殞星飛瀉,淩空下擊。但見一片金光,閃電罩向四黃衣大喇嘛。
四黃衣大喇嘛有眼無珠,不識神物,一聲怒叱,挺劍上刺,劍光朵朵,森寒劍氣,迎向金光。
驀地裏,遠處黑暗中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沉喝;“速退,不可輕攫銳鋒,這是佛門至寶貝葉金刀。”
暗中人示警不謂不快,無奈仍遲分毫。
一陣金鐵交鳴,匹練中斷,擻飛衝天,四射沒入茫茫夜空;四喇嘛聞聲睹狀,心膽欲裂,持斷劍就要飛遁。
金光一閃而下,逼近光頭,魂飛魄散,困獸之鬥,孤注一擲已經來不及,隻有身形劇顫,閉目待斃。
千鈞一發,眼看四名密宗高手的黃衣大喇嘛,就要在這前古神兵,佛門聖寶貝葉金刀下,落得血噴屍陳,一聲霹靂大喝:“後生住手。”
夜空白影如電,橫空疾射,一股罡風直襲黑衣少年,震得他身形斜蕩,飛出數尺。
這及時而至的一掌,算是把四名黃衣大喇嘛從刀口兒上救了下來,拾回了四條命。
可是貝葉金刀金芒所掃,四名黃衣大喇嘛一襲黃衣由領至襟,仍是被斬裂,胸毛袒露,狼狽已極。
心碎膽破之餘,瞥及貝葉金刀,更顫抖暴退不迭。
如今,正殿屋麵上,多了一個赤麵白發老者,正是那大國師:天外神魔南宮毅。他麵如寒霜,目射威棱,凝注黑衣少年,沉聲發話:“娃兒,你膽子不小,竟敢手持佛門至寶貝葉金刀,跑來布達拉宮逞凶撒野,所幸四位大喇嘛隻是虛驚一場,否則老夫適才便已改變生擒初衷,將你立斃掌下!還不速棄刀就縛,難道等老夫二次出手不成?”
黑衣少年虎目炯炯,深注南宮毅一眼,笑了笑,道:“放眼天下能在貝葉金刀下救人,並能一掌把我震退的人不多,布達拉宮更是絕無僅有;那麼,你老兒想必就是什麼二次出世,不甘寂寞,目下布達拉宮的大國師,天外神魔南宮毅了?”
南宮毅冷然說道:“你娃兒很靈通也很淵博,既知是老夫在此,就該……”
黑衣少年一笑接道:“就該什麼?南宮毅,我承認字內你碩果僅存輩高望重,不過那沒什麼了不起,少在我麵前情老賣老,就憑你天外神魔四個字想讓我棄刀就縛?你也不怕風大閃了你那根老骨頭?”
這黑衣少年的確膽大得可以,不知天外神魔那還有得說,既知天外神魔而敢當麵辱罵,就不能不令人咋舌了。
南宮毅霍然變色,但刹那間竟堆起笑容,是獰笑:“娃兒,你膽大得令老夫難信,數十年至今,放眼天下有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敢對老夫這般說話?老夫許你為第一人!娃兒,你先報個姓名老夫聽聽。”
黑衣少年道:“別在我麵前打壞主意,我軟硬都不吃,霍玄。”
原來這黑衣少年竟是霍玄。
南宮毅點點頭,笑道:“不錯,很順耳,有點英雄氣概……”
霍玄一聲好說尚未出口,南宮毅臉色倏沉,厲聲接道:“娃兒!夏夢卿那後生派你黑夜潛入布達拉宮何為?說!”
霍玄神色微愣,訝然投注,笑道:“老匹夫,你也不差,居然也知道我夏大哥的大名。”
話鋒微頓,接道:“你要問我來做什麼,不如反問自己來布達拉宮做何勾當。”
南宮毅淡淡一笑,詫道:“做何勾當,又待如何?”
霍玄虎目寒芒一閃,沉聲說道:“我要憑掌中一柄貝葉金刀殺盡這些……”
“閉嘴!娃兒。”南宮毅陡然挑眉輕喝,聲如重錘:“這些什麼?娃兒,小小年紀你懂什麼?滿清氣數已盡,合該覆滅,難道你忘了身是漢人,忘了公仇私恨……”
“老匹夫,你該閉嘴!”霍玄倏揚怒喝,縱聲狂笑,虎目微赤,戟指南宮毅,說道:“南宮毅,這些話你怎好意思出口?少爺我為你臉紅害羞,對你這等助紂為虐的凶殘邪魔,我連罵你都懶得張口……”
“小娃兒,住口!”南宮毅一聲冷喝,怒笑說道:“老夫本有憐才之心,可惜你太不知好歹!何謂助紂為虐,老夫二次出世,原就打算要把宇內鬧個天翻地覆,如今不過改改方法而已,老夫懶得跟你這後生晚輩多廢話,再問你一次,你是乖乖棄刀就縛,還是要老夫親自動手?說!”
霍玄道:“那最好,我也沒時間,你若認為有把握,你就自己動手吧!隻要你勝得我掌中貝葉金刀,還怕我不就縛麼?”
“好說!”南宮毅怪笑一聲說道:“娃兒,這是你自找苦吃,並非老夫自貶身份,以大欺小。娃兒.老夫要出手了,小心了。”
未見作勢,身形突然平飄,伸手便向霍玄抓去。
天外神魔果不愧數十年睥睨宇內、正邪喪膽的大魔頭,這普普通通的一式俗招,到了他手上竟奧妙無窮,威力倍增。
霍玄麵上輕鬆,心中似也不敢絲毫大意,一斂嬉態,振腕出刀,刀尖直出,徑點南宮毅掌心。
貝葉金刀佛門至寶,前古神兵,別說是刀刃,就是那吞吐金芒也能吹毛斷發,斬鋼削鐵,何況是血肉之軀?
南宮毅縱然修為已屆金剛不壞境界,也不敢讓這柄神刀金芒掃中分毫;否則那隻手就別想要了。
冷冷一笑,道:“料不到你娃兒還真有兩下,凡凡和尚的傳人,是有點真才實學,比那些自命不凡武林後生強多了。”
手腕忽沉,抓勢不變,反攫霍玄持刀右腕。
這一招,變得快捷如電,那一流高手也難躲過。
霍玄究竟佛聖得意高足,自非一般一流高手可比,咧嘴一笑:“老匹夫,蒙你誇獎了。”
也跟著沉腕,刀尖上撩,疾劃腕脈。
應變之快速、高絕令人擊節。
錯非是這位大魔頭南宮毅,換個人定難逃斷腕厄運。
南宮毅鳳目威棱一閃,冷冷說道:“娃兒,好手法,可惜遇上了老夫。”
一偏腕,仍抓霍玄右腕。
霍玄笑道:“誰都一樣,你老匹夫也不見得高明。”
刀尖由上撇下,也取南宮毅右腕。
轉眼之間,這一對蓋世魔頭、宇內奇英已互換三招,卻招招不高對方右腕,根本未攻其他部位。
誰也未能將誰逼退半步,因為南宮毅始終未敢輕攫神兵銳鋒,霍玄也始終碰不到南宮毅毫發。
可是誰都看得出來,南宮毅采取的是攻勢;霍玄是但求自保,隻守不攻,更未奢望傷敵。
不管怎麼說,這對天外神魔南宮毅,已經是件大不光采的難堪事,尤其是在這四周眾目睽睽之下。
霍玄傷不了他,按說,那是天經地義,不算丟人。
小孩子嘛,後生晚輩嘛。
南宮毅三招不但未擒下霍玄,而且貝葉金刀仍好端端的在人家手裏,那可是威名掃地,丟了大人。
他究是成名多年,輩份、功力比宇內三聖都要高的大魔頭,以一個宇內僅存二三的老輩魔頭,竟收拾不下一個小輩娃兒,想吧!
霍玄,他初生之犢,得意還要賣乖:“老匹夫,你這天外神魔四字不過如此嘛!”
南宮毅,赤臉變色,怒極而笑:“小娃兒,你先別驕狂,老夫適才手底下留了情,你再試試老夫這一招。”
話落,出招,依舊是一招抓式。
雖然仍是一著抓式,但此抓式與適才三招大不同,威力已不可同日而語,中指直伸,四指如勾,閃電攫到。
霍玄何等樣人?他焉能不識厲害?隻覺南宮毅這一招麵麵顧到,罩蓋全身,令他無從招架,即或可以擋得住那一抓,也絕逃不過那蓄勁待發的一指。
看來南宮毅成名非僥幸,話也不虛,若不是他打算生擒,手下留情,霍玄他早就毀了。
霍玄神情猛震,一聲朗笑:“老匹夫,我沒工夫陪你玩兒,告辭。”
身化長虹,疾掠麵起,如飛射向夜空。
南宮毅冷冷一笑:“小娃兒,在老夫手下你還想走脫麼?”
如影隨形,鬼魅般飄起追襲麵至。
仍未脫出那一抓威力範圍;霍玄大驚,咬牙橫心,身形突然右移,倏插大喝,猛然轉身振腕揮刀。
金虹飛卷南宮毅右臂,人影甫接,南宮毅長笑震天;霍玄卻悶哼一聲,身形斜斜飛起半空。
南宮毅才待二次出掌。
薯地,遠遠黑暗中傳來數聲慘叫,兩道燈光倏滅。
又有人潛入布達拉宮,而且傷了人,毀了燈。
霍玄已經受傷,在眾喇嘛聯手圍攻下,斷難逃脫。衡量輕重,不能顧此失彼,南宮毅厲叱一聲,掉頭撲向遠處。
適時,四周竄起六條黑影,飛撲半空中霍玄。
霍玄目眥欲裂,殺機頓起,揚刀大呼:“殺不盡的番禿!少爺雖受了傷,但對付你們仍綽綽有餘,不怕死的來吧!”
寶刀揮處,金芒暴漲,三條黑影厲呼飛墜。
其他黑影似為霍玄神威所懾,撲勢一頓,霍玄卻乘機金刀再揮,一閃沒入茫茫夜空。
燈光雖來不及搜尋,密宗高手卻還能看得到那快如電光石火般,由半空裏掠出布達拉宮的霍玄身影。
可是無大國師令諭,誰也不敢妄動火器,隻有眼睜睜的看著他由頭頂掠過,逃出掌握。不,不是眼睜睜的看著,有人追,十餘條黑影疾如鷹隼般躡後追出了布達拉宮,好快的身法。
那是大國師預先安排好的四位大喇嘛及六殿、十壇主持,全是密宗一流高手,絕不容走脫一人。
二十個密宗一流高手,追一個負了傷的人,似有點驚師動眾,小題大作。
這是大國師的安排,想必有他的道理。
大國師算無遺策,布達拉宮的這一仗,是打贏了。
當然,在他的安排下,布達拉宮外的這一仗也應贏。
霍玄一出布達拉宮,便直奔半裏外那座山峰。
他頭也未回,生似不知身後有人追趕一般。
也許是南宮毅那一掌,未擊中重要部位,霍玄雖負了傷.身法之快速,卻絲毫未減色。
夜色這般黝黑,當時除了南宮毅與霍玄自己之外,誰也不知道傷在何處,誰也不知道是掌傷抑或是指傷。
毫無疑問的,更沒有人知道那是內傷或者是外傷。
漸漸的,半裏外那座山峰越來越近。
四個大喇嘛知道,那座山峰便是武林群豪的駐紮地,也就是白日裏看得到前明旗幟飄揚的那座山峰。
追人追到了人家地頭,那還會有好處麼?
眾喇嘛想停步不追,無如大國師軍令如山,嚴諭不得走脫一人,生擒不了霍玄,如何回去交差?
要命的又是一個生擒,否則對方這少年就出不了布達拉宮;既出不了布達拉宮,何用再迫?
窮追不妙,不追又不行,這真是……
前麵奔馳的霍玄,身法逐漸地緩了下來。
身形有點搖晃,步履也有點不穩。
大國師那一手不輕,他,終於難忍傷痛。
眾喇嘛見狀大喜,不敢出聲,隻有互打手勢,加緊步履。
倒並非畏怕武林各大門派高手,而是那宇內第一奇才、玉簫神劍閃電手夏夢卿大內、葫蘆穀兩次大展神威之餘悸猶存。
可是怪了,眾喇嘛是怕夏夢卿,霍玄他又怕什麼?怎麼與眾喇嘛一般的閉口疾奔,不出一絲聲息?
距山峰已甚近,在這時候呼救求援,應該絕無問題。
他為什麼不喊呢?
莫非因傷勢過重,怕泄下真氣,不能開口。
或者是霍玄他天生傲骨,秉性好強,認為呼救求援是不光彩的事?
要是後者,那他就太想不開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生命何等可貴,以一當眾,獨闖布達拉宮,能活著出來,在武林中已屬傲事,受傷那又算得了什麼。
轉瞬間,霍玄近了山口,似再也支持不住,忽地一個踉蹌砰然倒地,那柄貝葉金刀也脫手飛出老遠。
這不是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
眾喇嘛狂喜,如飛掠至,有的縱向金刀,有的撲向霍玄。
手掌還沒碰著刀,沒撲著人。
驀地一聲龍吟長嘯起自山腰,一點白影疾瀉而下,淩空飛撲。
眾喇嘛聞聲抬頭驚顧,有名大喇嘛眼尖,心神一懍,顫聲急呼:“玉蕭神劍閃電手,快退!”
眾喇嘛全都是親身經曆過夏夢卿的厲害,掌下亡魂,驚弓之鳥;七字入耳,大驚失色,顧不得拾刀,顧不得擒人,急忙倒射飛退。
眾喇嘛剛動,白影已然射落,未撲眾喇嘛,順勢抄刀救人,停都束停,又複騰射而起,直落山口上。
一隱再現時,人刀俱失,夏夢卿雙手空空,高高的卓立山口上,不言不動。
這一手絕世身法,立刻震懾眾喇嘛,不由倒抽一口冷氣,暗道僥幸。好在夏夢卿旨在救人護刀,假若是……
機伶連顫,才要再退,忽有所驚覺,倏然回身觀望,禁不住心神猛震,霍然變色,行不得也。
周遭數十丈外,成弧形地站著二十餘名僧、道,漸漸地往內逼來,縮小包圍,步履緩慢而沉重,顯然是各個已凝足了功力。
眾喇嘛眼力不差,看得出僧是少林威震天下的十八羅漢,道是武當震撼武林的武當七劍。
少林、武當齊出二十五名一流高手。
少林十八羅漢陣,武當七劍劍陣,雖然極為難闖,但在這二十名密宗一等好手來說,還好一點。
再看這二十五名僧道高手之後的陣容,那就更令人心驚肉跳,神魂播動了;因為,這是天下獨一無二的陣容。
地上,也成半弧狀的盤坐著半圈人,這些人,憎、道、俗、丐一應俱全,而且都不陌生。
竟然全是那老一輩的武林奇俠。
少林諸堂主持。
一穀、二堡的穀主、堡主。
丐幫五老現了三個。
人數雖較十八羅漢與武當七劍為少,但實力卻不知較十八羅漢、武當七劍又高出多少。
一道包圍比一道強,一道包圍比一道紮手。
眾喇嘛頗有自知之明,他們甚至有把握衝出十八羅漢與武當七劍的包圍,卻絕難再衝出這二道鋼牆。
何況,高高的山口上,還居高臨下的站著一個夏夢卿。
這兩遭包圍的缺口隻有一處,那是深不知有幾許的黝黑山口內,那地方更進不得,可是不進去行麼?
分明是布置好的,讓他們往口袋裏鑽。
明知是個敞開口等著裝入的口袋,逼得你力不從心,不得不往裏進;這一招,好高明,好厲害。
看來,人家是早就有準備了,這才是真的不容走脫一個呢!凶多吉少,今夜想再回布達拉宮恐已無望了。
照這情形看,夏夢卿他似乎是小題大作,以他的功力,在適才由上撲下時,出手點倒幾個密宗高手,應該不算太難.一次不能全把眾喇嘛放倒,還有二次、三次……
那他又何必這般精銳盡出,都振上用場?
這委實是一時令人難以想透。
可能,他有他的主意。
宇內第一奇才嘛。這樣做,想必錯不了。
十八羅漢與武當七劍,縮至距眾喇嘛三丈停步不進。
山口上,夏夢卿朗聲發話:“諸位,眼前的情勢,諒不必我多作贅言。我沒惡意,隻是想屈駕數日,等你們法王醒悟時.我自然恭送諸位回去;如果諸位不願意釀成流血事件,請諸位進我山口,我當以上賓之禮相待……”
話,雖然難免威迫,可是很委婉,也很誠懇。
其實,這應是天大的意外,天大的便宜。
若按布達拉宮的作為,對付霍玄的手法,夏夢卿把他們一個個斃於掌下都不多;以夏夢卿的功力,目前的情勢,殺他們也應該很簡單。
話是這麼說,眾喇嘛臉上微露詫異之色,卻無一人動,更無一人答話。
是不信?
是不甘束手就縛?
看起來兩者都是。
夏夢卿像看透了一切,輕笑一聲,又道:“諸位,夏夢卿由來話出如山,一言九鼎,諸位不應信不過我;再說,我待諸位如上賓,更不能說諸位是我階下之囚,這種事,我夏夢卿不屑為之。那麼諸位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彼此遠無冤,近無仇,所以成水火敵對之勢,那是你們法王一人糊塗,與諸位無關。夏夢卿但找禍首,不願多傷無辜,更不願在眼下釀成刀兵相見的流血事件,這和我兩次遠來西藏的心意一樣,隻要你們法王一點頭,彼此便相安無事,我立刻就走,否則我敢斷言那是布達拉宮自取滅亡。是故,我希望你們法王別逼我,現在諸位也別逼我!諸位如不聽我為息事寧人,好言好語相勸,眼前諸位難脫我掌握是事實,隻要一動手,我便不能再待諸位如上賓,那才真正是階下之囚,事關諸位自己,我希望諸位能明智選擇。”
這一番話,確實深深地擊在眾喇嘛之心坎上,也曾有一瞬間的微微動搖,隻可惜,那桀驁凶殘的性情害了他們。
再說,喇嘛心目中隻有一個法王,阿旺藏塔法王是他們唯一心悅誠服的活神;除了神職法王,無人能駕馭他們。
要有,那是畏,而不是服。
眾喇嘛木立若死,仍不言不動。
夏夢卿突然縱聲大笑,聞之驚心動魄。“諸位,我空有平和心,奈何諸位無動於衷,不願合作。有道是:佛門廣大,不渡無緣之人;又道是暮鼓晨鍾,難醒執迷之輩,看來今宵事非口舌所能解決,既然動手在所難免,夏夢卿就不得不惜流血的請各位入我山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