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恩怨情愛一夢中(1 / 3)

草原上激戰方竭,布達拉宮四周又展開了另一場激烈的戰鬥。

喇嘛們困獸之鬥,歹毒暗器、火器一時齊出,黃光滿天砰然四鳴;這一招果然厲害,群豪躲閃得快,仍難免部分皮肉微傷,滿朝兵將行動較緩,立刻倒斃了大片,慘呼、呻吟,到處可聞,此落彼起。

南宮毅既已退入布達拉宮,武林群小及薛梅霞、德怡所率半數兵將危厄可慮,令人擔心。

夏夢卿與傅小天想雙雙衝入布達拉宮施以援手,竟一時莫可奈何。非他,犀利火器實在難擋。

傅小天急橫了心,殺紅了眼,傳令動用飛雨流星神鬼愁以毒攻毒,然後怒揮銅劍,疾騰半空,飛撲布達拉宮數丈高的圍牆,如怒龍下降,如天馬行空,神威大展;三個手持火器的喇嘛喪膽亡魂,未來得及發射,已被他震天指虛空連點,三顆頭顱登時粉碎。

三個喇嘛剛應指斃命,一陣桀桀怪笑,兩條人影疾如鷹隼,鬼魅般由另一處牆垛掠起,雙撲半空中的傅小天。

那是西域雙殘兩個凶魔。

傅小天存心誅除,八寶銅劍飛掃猛砍,雙殘怎擋得住這盡展所學的千鈞神力之擊?難逃墨運,慘叫兩聲,上半身骨胳盡斷,斷線風箏般墜落地上。

雖然喪了身,可也擋住了傅小天的衝勢,傅小天被雙殘擊出的兩股掌力震得身形徽微一窒,才要再提真氣,撲進布達拉宮,一眼瞥見地上九指追魂蒼寅雙臂鮮血涔涔,似無力再撐住大纛。

大纛豈容倒下?按說不關他的事。但傅小天竟大喝一聲,斜飛而下,右掌鋼劍一揮,襲向一名乘危偷襲的喇嘛,左臂虎腕輕舒,一把扶住大明旗幟,大聲道:“五老,讓我來。”

蒼寅卻道:“侯爺身為當朝大員,怎好……”

傅小天大笑說道:“此時哪顧得了這許多,五老鬆手。”振腕搶過大纛,轉身搏敵而去。

蒼老五大為感佩,須發俱張,叫了聲:“多謝侯爺!”奮不顧身,猛撲左近喇嘛。

正在此時,一陣慘呼,高高圍牆上一眾喇嘛突然身形衝起,外翻落地斃命,火器威脅隨之解除。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立震全場,牆外喇嘛四下飛遁,漢滿兩方正要搶上。緊接著,圍牆上出現了霍玄與端木少華,這兩個人一現身,夏夢卿立即振臂大呼:“退!”

一聲“退”字,武林群豪紛紛停手不攻。

傅小天呆了一呆,呼道:“老弟……”

夏夢卿截口說道:“侯爺,布達拉宮內已經差不多了,我不忍趕盡殺絕……”

話聲未落,圍牆上又掠起十八羅漢、武當七劍……

傅小天恍然大悟,笑道:“老弟,我由來聽你的。”話完,高聲傳令收兵。

頓了頓話鋒,仰首望著端木少華,又道:“端木老弟,方才可曾看見拙荊與德怡郡主?”

端木少華與霍玄及十八羅漢等人一齊飄下。

端木少華道:“夫人與德怡郡主已由寺後繞過來了,馬上就到。”

傅小天放了心,點頭不語。

夏夢卿卻目注霍玄,問道:“小霍,那位法王呢?”

霍玄遭:“由南宮毅保走了,不知道逃到哪兒去了。”

夏夢卿星目異采一閃,道:“這一戰,布達拉宮元氣大傷,諒他短期內無法再談什麼義舉了;再說,斷了大食人後授,他也興不起風,作不起浪了。”

倏地玉麵上起了一陣抽搐,不再說話。

一戰成功,誰不欣喜,無如憶及死者,禁不住個個悲痛,無言低頭,刹那間寂然無聲。

傅小天所率滿朝兵將姑且不算,單武林群豪就損失了二三十位老少精英。朝天堡主、五莊五位莊主、四寨四位寨主、不歸穀的俊彥、天龍堡的健兒,這是壯烈犧牲的。再看看受傷的九指追魂蒼寅傷了雙臂、皓首神龍齊振天折了龍頭杖、傷了內腑,少林羅漢堂主持大智禪師左臂骨折、丐幫四老活報應仇英眇了一眼。

其他,武當、華山……諸老,都帶點輕傷。

雖然贏得了這一戰,付出的代價也相當可觀。

這就是戰果。

突然,九指追魂蒼老五打破沉寂:“各位,人死不能複生,還悲傷個什麼?武林人物過的是刀口舐血生涯,何況人生百年到頭來還是一死!隻要死得壯烈,大丈夫何悲一死哪在乎早晚?老要飯的認為他們這樣去了,總比死在那武林中爭名奪利的紛爭要好得多,回去讓少林老和尚做做佛事,連喇嘛們一塊兒超渡吧,諒他們在九泉之下也應含笑瞑目了……”

勸人家止悲,他說著說著卻似有物堵住了喉嚨,連忙低下頭去,舉袖偷拭老淚,雙肩聳動不已。

不勸還好,這一勸更糟,大夥兒頭垂得更低。

良久,蒼寅抬起了頭,老眼猶帶淚漬,又道:“其實,咱們應該很滿足了,老要飯的沒想到布達拉宮瓦解得這般容易,老要飯的本以為起碼要耗上兩三個月,最少要傷亡過半……”

齊振天猛抬皓首,道:“要飯的,經你這一提,我也覺得奇怪,布達拉宮是舉世皆知的龍潭虎穴,怎會這般不堪一擊?”

這一來,大夥兒都興起子同感,不過誰也沒開口,隻因為現在沒心情多想,也沒心情談論這些。

夏夢卿與霍玄對望一眼,張口欲言,卻似又強行忍住,略一沉吟,剛要揮手示意群豪離去。

遠遠的,傳來一陣雜亂的步履聲,隨著這陣的步履聲,山道拐角處,轉出了薛梅霞、德怡與一眾滿朝兵將,奉旨監視傅小天的四川提督嶽鍾琪赫然雜在隊中。

傅小天沒表示驚奇,顯然,嶽鍾琪來西藏已非一日,早見過他了。

薛梅霞與德怡倒持著長劍,夷然無傷,衣衫上連一滴血都沒有,這不能不算是奇跡了。

傅小天急步迎上,老遠地便出聲喚道:“霞……”

可是,薛梅霞與德怡卻似沒聽見,兩三丈外倏然駐步,嬌靨上的神色是一片惑然、訝異、震驚……

傅小天一怔駐足,愕然說道:“震,怎麼啦?你這是……”

薛梅霞與德怡沒理他,德怡印轉向薛梅霞道:“霞姐,我覺得夏夢卿不像……”

薛梅霞目光不離夏夢卿,喃喃說道:“我也看出來了,我去問問他。”徑直走向夏夢卿。

早在薛梅霞與德怡突然駐足、驚愕疑注時,夏夢卿就微微顯得有點不安,此時一見薛梅霞向他走來,臉上的不安神色越明顯、越濃厚,但他仍強笑迎了上去,說道:“小妹……”

“住口!”薛梅霞一直逼到夏夢卿麵前,冷冷一聲輕喝,木然說道:“你瞞得過任何人,你卻瞞不過我,你不是我夏大哥,你是誰?為何冒充我夏大哥,他如今在哪裏?說!”

此言一出,群豪麵麵相覷,心想:這位傅夫人是怎麼回事?

沒頭沒腦地說出這種話來,莫非是身經劇戰,過份疲累,神智有點不清……

心裏這麼想,可是誰也不好說出口來。

本來嘛,夏夢卿明明是夏夢卿,怎會不是,又何來冒充?

這豈非笑話,天大的笑話嗎?

傅小天大急,疾步走過,道:“霞,你這是怎麼啦?他,夏老弟,他不正是夏老弟麼……”

薛梅霞沒看傅小天,緊緊盯住夏夢卿,道:“小天,你別管,他的化裝很高明,可我說過,他瞞得過任何人,卻絕瞞不過我,我要當著群豪揭穿他。”

這話不錯,薛梅霞對夏夢卿認識得的確是最清楚,任何人難及;傅小天心裏明白,目光轉注夏夢卿,惑然道:“老弟,你……”

夏夢卿何止不安,簡直有點失措,囁嚅笑道:“侯爺,我不明白小妹她怎會……”

“住口!”薛梅霞再揚輕喝,嬌靨上已現寒霜,道:“小妹也是你叫的麼?說!你自己說還是要我動手?”

夏夢卿默然不語,但旋即突然點頭,笑道:“反正現在已沒關係了,還是我自己說吧!夫人,您別生氣,您也看得沒錯,我不是夏大哥。”

群豪大大震動,紛紛掠了過來。

這還了得,誰敢冒充宇內第一奇才玉簫神劍閃電手?

傅小天環目暴睜,尚未說話。

薛梅霞適時說道:“那麼你是誰?”

夏夢卿舉手一抹,取下一張特製麵具,笑道:“夫人,我是岑參,小岑。”

露出了廬山真麵目,薛梅霞認得,無為道長也不陌生,一點不差,他真是與霍玄並稱二小的大木真人得意高足——岑參。

薛梅霞、德怡、傅小天,除了霍玄外,俱皆神情狂震,立刻怔住,瞪目張口,作聲不得。

這一來,夏夢卿為何舍棄他那威震宇內的玉簫不用;峨嵋之會,小岑為何未與小霍同來,全明白了。

猛然,蒼寅一聲怪叫,閃身掠向霍玄。“小霍,你瞞得老要飯的好苦。”

被瞞得好苦的,何止他一人?霍玄聳肩攤手苦笑:“五老,您得原諒,這是夏大哥的吩咐,我也莫可奈何!為顧全大局,我隻有幫著瞞了,其實,我也憋得難受。”

蒼寅大笑,還想問,薛梅霞已問了岑參:“夏大哥,他人呢?”

岑參眨了眨眼,笑道:“夫人,您冒險偷襲,碰到過南宮毅,他如真是天外神魔,小岑不敢說您能安然退出布達拉宮……”

忽然,南宮毅聽說薛夫人率兵乘虛偷襲布達拉宮時,那種震驚的表情,飛快地自傅小天眼前浮起,他大叫說道:“原來如此,哈!我才奇怪他怎麼老不盡全力,原來如此啦……”

薛梅霞與德怡也明白了。岑參的話不錯,剛才在布達拉宮內的情形的確是很驚險危急,如果不是南宮毅趕到,下令捉活的,她兩人早傷在布達拉宮了。

這一來,什麼小霍夜探布達拉宮受傷,什麼獨孤奇送圖,夏夢卿又毫不猶豫地采用,為什麼夏夢卿不讓薛梅霞太早跟他見麵,布達拉宮為何這般不堪一擊,片刻瓦解……

這一切的一初,全都迎刃而解。

群豪禁不住相顧點頭,啞然失笑。

薛梅霞放下了一顆久懸的芳心,春風解凍,嬌靨上有了笑容;但倏然,她又想起一事,皺眉問岑參,道:“我看見夏大哥保著那個法王,轉眼不見,那他……”

岑參搖頭笑道:“夫人原諒,這就非我所能答複了,我也不知夏大哥他往哪兒去了,不過有一點母庸置疑……那個法王慘了。”

好俏皮。薛梅霞嫣然再笑,微嗔卻更喜愛地望了他一眼,沒說話。

傅小天聽得哈哈大笑,一巴掌拍上岑參肩頭:“我也稱你一聲老弟,咱們雖沒見過麵,可是我心儀已久,老弟,我瞧你不比夏夢卿遜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