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兵臨城下(3 / 3)

耶律延禧瞪大了眼睛。

衛兵們瞪大了眼睛耶律延禧注意到了衛兵們瞪大了眼睛。

耶律延禧舔了舔有些爆皮兒的唇,咽了口唾液,道:“給大家分了吧,哪怕一人就一小口。”

閹人就哭了:“皇上,俺知道你餓啊。”

“朕不餓,朕隻想歇歇。”耶律延嬉擁著肥臀女人坐在了雪地,甚至身子一仰,躺下了,看了眼太陽,太陽也一團白雪似的晃眼。他眯縫了眼睛,道:“到了夏國,朕就做個牧羊人,帶著你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就在閹人還舉著那張大餅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傳來了馬的嘶鳴,遠處傳來了馬的嘶鳴聲。

耶律延禧其實是聽到了遠處那馬的嘶鳴聲的,但是,像沒聽見一樣,他道:“朕好累。好累。多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皇上,追兵來啦!快起來跑啊!”閹人跳著腳喊。

皇上跟沒聽見一樣。肥臀女人跟沒聽見一樣。

衛士呈狐形散開,護衛著他們的皇上。

衛士一個個地被斬於馬下,後來圍著耶律延禧的是金軍。

耶律延禧擁著肥臀女人,眯縫著眼睛,依然叨咕:“朕好累,好累,我們就好好地睡上一覺。”

閹人拿著那張大餅,看看金軍,看看他的皇上。

“耶律延禧,裝死嗎?”完顏婁室道。

耶律延禧扶著肥臀女人艱難地站了起來,他掃了掃周遭的金軍,淒然一笑。

閹人將餅舉到了耶律延禧麵前,道:“皇上,吃點東西吧。”

耶律延禧接過那張餅,掰了一半,遞給肥臀女人,咬了口手中的那一半,咀嚼。肥臀女人也咬了口手中的餅,咀嚼。

耶律延禧,後被解往會寧府,被降封為海濱王。身邊,有肥臀女人,有那個閹人。他真的去草原上牧羊。在藍天白雲的悠然中,他想起遙遠的往事。他的爺爺道宗皇帝欣賞孫兒的字寫得好,令其書寫上古流傳下來的《五子之歌》。道宗皇帝將孫兒的字展示給群臣,並令其誦讀。

《五子之歌》見於《尚書》。夏朝的君主太康,遊獵於洛水之北,十旬而不返。當他想回來的時候已經不能夠了,羿率眾拒之。奉母待之於洛水之南的五個弟弟各作一歌,抒其怨,抒其痛。

其一曰:

先祖曾經有過訓示:

人民啊,你應該親近,

不可以將他們看得很低賤。

他們是國家的根本,

根本穩固著,

國家就穩如磐。

在我的眼中,

就是那些愚笨的人啊,

站出了一個,

都可以與我一戰。

你這單獨的一個,

如果有了多個的錯失,

怨恨不會等到明天才出現。

如此的情景難道就沒在你的眼前?

我麵對著我的人民啊,

不能不肅然,

就如同以腐朽的繩索駕禦著駿馬,

擔憂著他們脫韁而遠。

做著君主的人啊,

你根據什麼不把人民永放心坎?

其二曰:

我們的先祖曾經有過訓示:

在宮廷之內荒淫著,

在宮廷之外你沉溺於遊獵;

品味著美酒,

聽著纏綿的音樂:

住著巍峨的屋宇,

雕牆將人民隔絕。

如果這就是了你,

你怎麼能不為此而流血!

其三曰:

我們的先祖啊,

都冀州而統四方。

可是現在已經失其法度,

綱紀混亂,

終致滅亡。

……

耶律延禧也想到了宋使臣張擇端的那幅《升平圖》,在宋國使臣離開之後的一天,蕭奉先曾經提到,宮廷畫家曾經有人向蕭奉先提起,那圖另有寓意,其鶴均為欲離之情狀,乃詛咒我大遼之意思。當時他一笑,道:“那宋國待詔吃了豹子膽啦。”

長子席尼烈等,被追趕上的金軍盡數殺死。

睿思殿,張擇端待詔。皇上將他喚了進去,指《金明池爭標圖》道:“朕觀此圖,每每略感不足。其人物比《清明上河圖》更為細小,細小如蟻。何不現一、二或三、四大人?”皇上帶著笑意潤澤著的眼睛望著待詔。

張擇端明白,皇上是希望將他這個聖上畫進大畫之中。“哦,臣的畫缺少變化,臣愚鈍。”

“或大或小,休要一般遠近。”

“皇上於作畫,體察精微。”

“可朕作不出愛卿之恢弘大畫。”

張擇端想到東華宮中的那大宋疆域圖,皇上曾說那是他的大畫。遼國是滅了,可是,是被金國滅的,北方現在雄起著一個金國。那大畫,隻能是皇上的一個夢了。是皇上心中的一個痛。皇上的痛是不能碰的。“臣的畫,是作給皇上的。皇上設皇家畫院,臣才能作出大畫。皇上喜丹青,臣才有丹青之心。”這話語中的深意,皇上是不能夠明白的。

“張正道,你也很會說話了。也混得——很像官人了。”皇上笑道。

“王相求見皇上。”閹人通報。

“哦,美髯公來了。宣。”皇上道。

“臣有喜事稟告皇上。臣為大宋之相,臣之喜,也是我大宋喜兆。”匍匐的王黼朗聲。

“何喜?”皇上沒有入座。

站在皇上身邊的張擇端麵對跪拜皇上的當朝宰相很是別扭,向旁邊閃了閃。

“臣之屋宇之中,柱生靈芝。臣難耐欣喜,特來稟告皇上。”

“哦,柱生靈芝,稀罕事,稀罕事。”皇上扶起了王黼。“朕當觀之,觀之。朕不欲驚動過大,可在夜幕降臨之時微服而往。哦,張待詔,可與朕同往,說不定可為畫呢。”

“臣領旨。”

夜幕之中,隻高俅帶了十餘衛士便服跟隨。皇上裝扮成一悠然儒者。出東華門,南折,經一熱鬧街市,便來到了王黼的宅邸前。高俅親自叩門,門開了,高俅道:“快稟報你們大人,黃老爺子登門拜訪。”

未及離去呢,王黼飛也似地跑了來,一邊跑還一邊叨咕呢:“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到了近前,王黼就憂鬱了,大門還沒關上呢,皇上是微服私訪,要不要行大禮。

皇上一擺手道:“前麵帶路,看你的靈芝吧。”

“好,好。”王黼就前邊帶路。“掌燈,掌燈。”王黼吩咐著下人。

那是一間專門放書籍的屋子。其實原來是個放雜物的屋子。但是,因為皇上要來,主人緊急地將之弄成了看起來是個專門放書籍的庫房。

燈籠高挑,在一柱子的高處,生出了一靈芝。

“哦。哦。”皇上點著頭。

下人拿過了兩個梯子,相對著搭了上去。王黼從下人手中拿過了燈籠爬了上去,照著那靈芝道:“皇上可以上來看。”

“好,好。”皇上說。

高俅趕緊上前去扶皇上登爬的梯子。

張擇端心中頗覺好笑,也上前從另一側扶著皇上登爬的梯子。

皇上看到了那靈芝,紫褐色,有著漆一樣的光澤。“哦,是靈芝,是靈芝。”皇上說。

高俅、張擇端也從下麵往上看,隻是看著一個蘑菇一樣的東西。

皇上下了梯子,道:“哦,吉祥,吉祥。”

下了梯子的王黼向著張擇端眨了眨眼,道:“待詔何不作《夜訪靈芝圖》?”

張擇端隻是微笑。心說:“我張擇端是皇上的待詔,非你宰相之待詔,你說《夜訪靈芝圖》就《夜訪靈芝圖》啊。”燈火之中,他看王黼的胡須沒什麼美的,一團枯草而已。

皇上指了指後牆,道:“這後頭是師成的宅邸吧?”

“正是,正是。”王黼道。

皇上裂嘴笑了笑,道:“那朕就給他來個意外。看看這老小子在幹些什麼呢。”

“梁大人是很勤奮的,應該或者是在讀書,或者就是在作詩。梁大人每有佳作,總是讓黼做第一位看到的人。黼也真是榮幸得很呢。皇上,隨我來。”王黼前邊帶路。那燈籠仍然在他的手中,他細心地照著皇上腳前的路。

出了屋子,沒走幾步,就是了院牆,後院的牆,王黼照亮了一麵小門,並拉開。

“吆,你們兩家來往可還真是方便著呢。”皇上說。那便門可是連門閂都沒有的,兩邊都沒有門閂。

高俅先過了去,王黼忽然明白該過去給皇上照亮,就也一腳邁了過去,立在門側。

門對著的是兩處房屋之間的山牆,山牆之間是一處過道,走出過道,聞讀書聲,一側的屋子中亮著燭光,窗上晃著一個人的影,那人手擎一書,邊溜達著邊搖頭晃腦地讀:“夏五月,晉韓厥、荀偃帥諸侯之師伐鄭,入其郛,敗其徒兵於洧上。於是東諸侯之師次於鄫,以待晉師。晉師自鄭以鄫之師侵楚焦夷及陳,晉侯、衛侯次於戚,以為之援。秋,楚子辛救鄭,侵宋呂、留。鄭子然侵宋,取犬丘。九月,邾子來朝,禮也。冬,衛子叔、晉知武子來聘,禮也。凡諸侯即位,小國朝之,大國聘焉,以繼好結信,謀事補闕,禮之大者也。……”

“此為《春秋左傳》。此書明興亡之道。梁大人誌趣高遠啊。”王黼道。

皇上頷首,拍掌向屋中人喊道:“屋中可是一詩撚斷數莖須之人?”

王黼、高俅、張擇端皆忍不住樂。梁師成乃是閹人,但是有胡須,但是長得很稀疏。特別是高俅,還知道皇上那一句是有著出處的。夏日,皇上在艮嶽的大觀台置酒,宴請近臣。梁師成賦詩一首,皇上說好,隨後就令人以詩字韻賦詩,而且題旨要讚梁師成。翰林學士邢俊臣站出來了,口占一闋《臨江仙》:“用心勤苦是新詩。吟安一個字,撚斷數莖髭。”當時眾人就掩口而笑。梁師成鬧了個大紅臉。深恨之。後來就找茬,到底將邢俊臣貶出京城。而且還是在詩上找茬。還是《臨江仙》,邢俊臣寫艮嶽之檜:“遠來猶自憶梁陳。江南無好物,聊贈一枝春。”這梁師成就給皇上分析呀,越分析皇上越覺得惡毒,而且還說,如此惡毒言語,是應該死罪的。宋太祖皇帝遺詔,不得殺文臣,就貶。

門開,梁師成奔出,撲倒在地叩首不已:“臣叩見皇上。”

皇上將其拉起,道:“適才,如邢俊臣在,睹愛卿印窗上之讀書情態,必能為詩一首。”

“臣讀書每每沉溺,情態必然好笑。臣愚拙,麵對皇上每每惶恐,隻好勤而補之了。皇上,室外天寒,屋裏坐吧。”梁師成道。實際上,他岔開了邢俊臣的話題。岔得幾乎沒有痕跡。

室內書畫滿壁。就是放書的架子上也垂著條幅。

皇上喜笑顏開。“備酒吧,咱們君臣可在此一樂。”皇上揚手道。

梁師成向一旁的侍女道:“快去吩咐管家置辦。”

轉眼間,酒菜齊備。

席間,皇上道:“朕挺納悶,師成對蘇大學士的詩文推崇至極,這蘇大學士對朝廷,甚至對皇上,也曾經言辭刻薄;而對那個邢俊臣卻不見容。今日說心裏話,非朕不容邢俊臣,乃是梁愛卿不容邢俊臣。”

梁師成慌忙避席向皇上跪下,道:“臣惶恐,不勝惶恐。刻薄非刻毒,邢俊臣是刻毒啊,甚至有詛咒皇上之意啊。”

皇上向王黼指著梁師成道:“你看梁愛卿的樣子好玩不?朕現在又不是議朝政,你瞧他那個認真的勁兒。”

王黼扶梁師起來,道:“皇上仁慈,有包容四海之胸懷。再,對邢俊臣的處置,皇上雖然不盡讚同梁大人的意見,但是,信任著梁大人,還是照著梁大人的意見辦。”

梁師成趕忙又跪了下去,道:“皇上恩寵師成,師成唯有鞠躬盡瘁。”

皇上故做生氣狀,道:“朕到你處來,是欲輕鬆,你老小子怎麼總要將事情弄得如此凝重?”

梁師成趕忙爬了起來,道:“臣不敢,臣不敢。”

高俅像看節目似的看著這一切。光陰飛逝,演繹多少人間悲合。

“這私情嘛,人總是有的。朕於臣,就有遠近,近者,在朕這兒,難免就有了私情。朕今日乘著酒興,問一下師成,倘若唐突,師成莫怪。朕聽說,這蘇大學士其實乃是師成之生身父親,可為真?”皇上含笑逼視著梁師成。

梁師成發了片刻的呆,道:“大學士早貶黜的時候,為了不拖累俺娘,讓俺娘離開了他,大學士並不知道,其實俺娘已經有了俺。大學士坎坎坷坷,俺娘不人心給他添累,從沒找過他。隻是在俺娘臨終的時候,才將這個秘密告訴我。娘一直深愛著大學士,很小的時候,就教俺誦讀大學士的詩文。”梁師成的眼中濕潤了,他還以手背拭了拭眼角。

皇上喟然長歎:“好一個俠情女子。”

而後,就談起了蘇大學士的詩文,梁師成不時地就誦上了一段,而後就讚美如何如何地好,皇上不斷地頷首,不時地起杯:“為蘇學士幹杯。”一杯一杯又一杯,忽然,皇上說:“朕起先隻是說到王愛卿的宅邸,王愛卿是不是也有所準備啊?”

梁師成道:“哪能不準備。皇上可再移至黼處。”梁師成酒喝得多了,將平時暗中對王黼的喚法都叫了出來。

“好的,好的,朕今兒個一定要與你們喝個痛快。”皇上有些搖晃地站了起來。

王黼這邊,一落了座,上來了唱小曲的。而且,開始唱的就是開封城。皇上聽得饒有興致。

轉眼間,酒菜齊備。酒香,樂聲,再開始喝酒的時候,就隻是樂聲,歡笑聲,炭火的熱,使這冬夜無了清冷的影宗。

後來談起了東坡先生的畫,梁師成特地回了去,拿來了他收集的幾幅給皇上看。

皇上邊看邊點頭,召張擇端到近前,指畫道:“你看,這大學問家的畫就是有著那麼一種韻致。”

張擇端點頭,道:“他們更注重表現自己的胸臆。”

“是的是的。”皇上道。

後來皇上有些萎靡。高俅道:“我看,今日就到此吧,應該已經是午夜時分了,皇上明日還要理政。”

“朕許是有些老了,雖心想與各位愛卿歡娛,終有些體力不支。”皇上道,有些黯然。

“臣等朝夕陪伴著皇上,歡娛可時時。”王黼道。

皇上欲起身,可是很艱難的樣子,張擇端忙上前攙扶。

一出了屋,一頂肩輿在了前,王黼道:“皇上,別走著回去了,乘臣的肩輿吧。”張擇端扶皇上進了肩輿,正要出來,王黼將一燈籠塞到他手中,道:“你在裏邊照顧著皇上吧。”

肩輿行進著。皇上悶悶不樂。他眯縫著眼睛,很憂傷地歎了口氣。忽然,他摸索到了張擇端的手,緊緊地握著,道:“朕難忘你的大畫,也難忘朕欲做的大畫。”聲音中,無限的傷感。

“王大人、梁大人,欲令皇上做酒中仙呢。”張擇端道,很中性的聲調。

皇上忽然睜大了眼睛望過來目光如炬。

張擇端握了握皇上的手,傳遞了對皇上的溫情。

皇上的目光暗淡了下去,暗淡得深邃。

早朝,群臣集於大慶殿。不見皇上的影。太陽一點一點地向上爬,不見皇上的影。王黼、梁師成、高俅心知肚明皇上怎麼回事,當然不能去向群臣說明。群臣就擔憂起了皇上。莫非,皇上身體出了問題?皇上雖然沉迷於書畫,但是,這朝會還是從沒有耽擱的。王黼、梁師成也不敢去喚皇上。就挨著。群臣在焦躁之中。

錦床之中,皇上已經睜大了眼睛,但是,他一動不動。他知道,不遠處有閹人注視著錦床之中的動靜,一有了動靜便趕緊提醒,大慶殿群臣候著呢。他知道,更遠一點的地方,或者梁師成或者王黼或者高俅也在注視著錦床之中的動靜呢。但是,他就是不整出動靜。他也知道大慶殿之中群臣一定也慌著神,種種的揣測。王黼、梁師成,欲叫朕做酒中仙。可是,大宋需要朕做個酒中仙嗎?如果群臣知道了昨夜朕的去向,會怨恨梁師成與王黼的。而且,他們總會知道點風聲的,就讓他們怨恨去好了。朕就在這好好地醒醒。好好地醒醒。朕也該醒了。

日上中天。皇上臨朝。群臣都仔細端詳皇上,可是皇上除了比往日深沉了許多之外沒有什麼不妥。皇上掃視群臣,緩緩道:“朕昨夜臨王黼府邸,梁師成府邸,二人令朕為酒中仙!”皇上笑。

群臣中有輕笑。

“王黼。”皇上喚。

“臣在。”王黼上前。

“從今兒個起,你可專在府邸之中等候朕再為酒中仙。你可明白?”

晴天霹靂。王黼跪下,帶上了哭腔:“臣明白,臣一定好好地閉門思過。”

“何國之有啊?令朕為酒中仙。”皇上淡然道。“白時中。”皇上喚。

“臣在。”

“從今日起,你為太宰,取代王黼佐朕理政。”

白時中撲通跪倒,叩首道:“臣領旨。”

朝野驚變。

再次朝會,宣蔡京入朝。這回,步履蹣跚的蔡京身旁站著的是蔡倏。

皇上凝視著蔡京,惻隱,良久,道:“蔡愛卿已經歇息一陣子了,朕令你從今日起領三省事,蔡倏可陪伴於側。”

朝野驚變。

奉詔前往金國索地的童貫從北方奔回,帶來的消息便是:宋金必戰;非宋攻金,而是金必攻宋。

皇上皺眉,道:“金立國未穩,怎可如此?”

金揮師南攻。西路由完顏阿故打侄完顏宗翰統軍攻太原,東路由完顏阿骨達第二子完顏宗望統軍攻燕京,燕京守將開城門降敵,這一路人馬直撲向汴京。

宋廷由先前三日一朝改為每日一朝。聞聽此消息,皇上猛地站起,瞪大了眼睛望著群臣,忽然,身子搖晃,一旁的梁師成趕緊奔向前來扶住了皇上。半晌,皇上睜開眼,道:“怎會如此?”

梁師成親負皇上入寢宮歇息。

太醫趕來。

皇上擺手,道:“朕無礙,勿擾。”但是,他沒有說散朝。如此危急的時刻,諸多大事當決。

群臣亂做一團。

蔡京在蔡倏的攙扶下去了寢宮,半晌,帶回的消息是:皇上無大礙。

躺在大床之上的皇上始終瞪大了眼睛。

後來,皇上晃回了大慶殿,緩緩地坐下,掃視群臣,半晌,道:“太子桓。”

“兒臣在。”

“朕令你為開封牧。”

“兒臣領旨。”

“立即調集兵馬北遏金酋,加強京師防守。罷花石綱及內外製造局。宋,隻一事,便是戰勝外敵!”皇上的目光落在了童貫的身上,心中道:“朕現在是真的在罪己呢。艮嶽,朕再不去了。”

資政殿大學士宇文虛中上前:“臣見皇上有罪己之心,何不明示天下,挽回人心,協力對外?”

皇上陡然站起,群臣一驚,擔心先前昏厥之情形再次發生,但是皇上站得很穩,指虛中道:“愛卿可立即在此為朕起草罪己詔,頒行天下。”

“臣領旨。”宇文虛中的聲音洪亮至極。

就在皇上的麵前,置了案,置了筆、墨、紙。

凝神片刻,宇文虛中揮毫。

畢,傳梁師成,傳皇上。皇上閱,傳梁師成,令宣讀。

其聲也洪亮,於大殿之中嗡嗡然:“朕以寡昧之姿,借盈成之業,言路壅蔽,麵諛日聞,恩幸持權,貪饕得誌,縉紳賢能,陷於黨籍,政事興廢,拘於紀年,賦斂竭生民之財,戍役困軍旅之力,多作無益,侈靡成風。利源酤榷已盡,而牟利者尚肆誅求。諸軍衣糧不時,而食者坐享富貴。災異迭見,而朕不悟,眾庶怨懟,而朕不知,追維己愆,悔之何及!思得奇策,庶解大紛。望四海勤王之師,宣二邊禦敵之略,永念累聖仁厚之德,涵養天下百年之餘。豈無四方忠義之人,來徇國家一日之急,應天下方鎮郡縣守令,各率眾勤王,能立奇功者,並優加獎異。草澤異材,能為國家建大計,或出使疆外者,並不次任用。中外臣庶,並許直言極諫,推誠以待,鹹使聞知!”

讀畢,大殿肅然。

“此詔頒行天下。”皇上幹澀地說。

宇文虛中再上前:“宮中閑人繁多,臣請出宮人,逐道士;並罷大晟府及行幸局。天下安,皇上之喜;天下寧,皇上之福。”

皇上望著宇文虛中。

群臣望著皇上。

皇上歎了口氣,道:“準奏。而且,宇文虛中,朕令你為河北、河東路宣諭使,召諸軍入援。”

完顏宗望率大軍抵黃河北岸。汴京在望。他未敢孤軍過於深入,等待與完顏宗翰會師。

太原守軍苦苦堅守,擊退無數次金軍的進攻。完顏宗翰無奈,隻得留下一半人馬繼續圍攻太原,親率另一半人馬趕往黃河之北岸,與完顏宗望合兵攻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