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率群臣而往。禦街,將士一直鋪展到了朱雀門。此時,二十萬大軍集結於城中,幾與民相等。往時,這汴梁城人口可達百萬,但是,當金軍將臨的消息傳布,多四散。矚望汴梁城,矚望將士,忽然就有了禦駕親征帝王的豪氣,張雙臂喊道:“大宋將士,金酋自北而臨,踐踏我大好河山,今朕與汝等同心,與這東京城共存亡!”
將士揮舉兵器高喊:“萬歲!萬歲!萬歲!……”
聲徹雲霄。
李綱與張擇端回兵部,他向張擇端道:“無須再奏,你可赴任。”隨即,派人送張擇端抵鹹豐門。
張擇端走後,李綱下令:將僅未堵塞的南薰門和普濟門大石堵塞。於裏側堵塞。內外交通自此斷絕。完全斷絕。皇上,你想走也走不了啦。
張擇端與兵部的人一出宣德門,鳳娘迎了上來。張擇端趕緊向兵部的人介紹,兵部的人說,任何將士的家人是絕對禁止到城頭的。“如果內人想勞軍呢?”張擇端笑著說。
“那恐怕另當別論。”
“是的,我可以給你們送吃的。”鳳娘嚷,她還真怕不讓她跟了去。
這北城共有四門,由西而東依次為:安肅門,鹹豐門,通天門,永奉門。城頭之上盡是將士。兵部的人將張擇端引見給了負責防守鹹豐門的聞將軍,聞將軍望張擇端凝眉道:“也許你來得正好呢。今夜你可與何將軍同守此城門。”
“怎麼,聞將軍另有使命?”張擇端問。
聞將軍望向北方。金軍大營連亙東西。“李綱正在軍中招募敢死之士千人,今夜要突襲金軍大營。能率領這樣一支隊伍,是軍人的榮耀。”聞將軍道。
張擇端望向鳳娘,鳳娘就知道她的郎君也有心加入那支赴死的隊伍。她上前抱住了郎君的胳臂,眼淚在眼中打轉。她知道如果郎君提出那個要求她是不會阻攔的,想做大英雄的郎君是好郎君。
“這支隊伍將在此集合,晚上,李大人當親臨。”聞將軍道。
“鳳娘,立即回去準備饅頭,準備一千個饅頭,讓我們的赴死之士吃得飽飽的,好多殺一些金酋。”張擇端向鳳娘道。
“好的,那俺就回了。”鳳娘快步離去。但是,張擇端又喊住了他,附耳嘀咕了一通。
張擇德知道,李綱很難很難同意他這個皇家畫院的待詔加入。他也想啊,在那支隊伍中出現一個揮舞著鐵界尺的人是多麼滑稽的事。可是,他張擇端除了揮舞鐵界尺之外還真就不會使什麼兵器。一個文弱書生。此時此刻,要是一位大將軍該多麼好。
那一日,汴梁城不知道有多少家飯店忙著蒸饅頭,全都是張擇端府邸的人定做。
傳來命令,集合地點改在了西城的萬勝門。應該是顧及正麵行動,易為金人所覺。
聞將軍已經被李綱任命為此次突襲的統領。
鳳娘隨著夜幕來了,後麵是仆人挑著饅頭。張擇端牽鳳娘的手趕往萬勝門。到了西城往南,先是金耀門,而後就是萬勝門了。黑壓壓的一地,坐滿了也吃著饅頭的士兵。張擇端陡然看到了李綱,李綱身邊跟著聞將軍,李綱迎了上來,道:“莫非張待詔也要加入這赴死的隊伍?”他看著張擇端身後的擔子,跟著還幾個人呢,挑著擔子。
“哦,李大人,張待詔的家眷是來給大宋勇士送吃的,是來勞軍的。”聞將軍忙道。
“哦。”李綱來到了擔子前,在籃子中拿出了一個饅頭,雪白雪白的饅頭,一口咬了下去,一邊嚼咽著一邊點頭,含混不清地讚:“好吃,好吃。”他把口中的食物咽下,麵向了那支隊伍,高喊:“大宋勇士們,張待詔的家眷又給你們送來了食物,把它吃下去,再增添些力量,再多殺些金酋!”
饅頭被分下去。
李綱又咬了口手中的饅頭,咬到了饅頭中的肉,每個饅頭中都有一塊肉。李綱向張擇端笑笑,向鳳娘笑笑。他看到還擔來了一桶,上前去看,是液狀物,詢問的目光望向張擇端。
張擇端一笑,道:“是俺作畫用的顏料,紅色的。”
李綱疑惑。
張擇端拿手在左頰抹一下右頰抹一下,道:“可讓我們的勇士在金酋看來是索命的猛鬼!”
李綱點頭。
盡管張擇端希望親睹勇士們出征的情形,但是做為監軍,他得在鹹豐門。北方,夜幕之中,金營營地燃著堆堆篝火,可以清晰地看到士兵晃動的身影,清晰地看到在趕造攻城器械。午夜,當李綱隻在幾十侍衛的簇擁下來到鹹豐門,張擇端就知道,隊伍出發了。在那西城,自萬勝門至金耀門甚至更北一些,城頭忽然垂下了無數的繩索,李綱一聲令下,隊員緣繩而下,而後集結,在聞將軍的率領下,消失在夜幕中。
自從完顏阿骨打起兵反遼,所向披靡;自從向大宋開戰,一路所向披靡,金軍狂傲著。城闕巍峨,但是,他們發現那城闕已經如同一個巨甕,一個巨甕而已,他們要做的隻將它打碎。他們當然也警覺著,但是警覺的是騎兵,旋風而至的騎兵。
是為出其不意。你以為來襲的隻能是騎兵,我們就偏步兵。他們不會發出地動山搖的聲響,他們隻有出現在你麵前的時候你才會發現。你發現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刀在了前,劍在了前,矛在了前。而且麵對麵的那一瞬間金軍會覺得惡魔來啦!那是忽然令金軍毛骨悚然的瞬間。突然出現的宋軍麵上都抹著殷紅的顏料,他們爆發出呐喊,臉殷紅著,牙齒白著,那最先看到他們的金兵魂飛天外。刹那間,這一支隊伍便楔入了,而且,直奔主帥大帳。金軍大營一片騷動,人喊馬嘶,篝火也被踩踏,火星四濺。騎兵立即上馬,他們可不相信來襲的就是步兵,要應對旋風而至的敵騎。但是,在自己的陣營之中,宋人的步兵蛇一樣地盤旋著,逶迤著,將大營攪得天翻地覆。聞將軍在前,他衝向哪,隊伍就奔向了哪。主帥的大帳前,上馬的金騎被他們自己的步兵湧著,不得施展。但是要衝殺進大帳也幾乎不可能,麵前是矛的叢,人的牆,馬的牆。既然不能衝進,就繞著大帳前功,聞將軍明白,讓這裏混亂著,是他們能夠最後撤離的關鍵。他們所能做的,就是盡量多砍殺敵人,多砍一個是一個。他明白,這一次偷襲,其實也不在於消滅多少地人,而是破金酋的膽。但是,他也忽然想到,如果這個時候能有騎兵從兩翼進攻,必大勝。李綱啊,你的膽子還是小了啊。
城頭,金營中的撕殺隱約。
三支響箭射向金營方向的夜空,爆出三聲響來,爆出三團火花。撤退的信號。
回來了不到六百人。完顏宗翰隻是分兵來援,而自己,警覺著宋軍更大的進攻。可是,沒有發生。
金軍沒有追擊,怕遭遇了埋伏。
臨出發,李綱向勇士們說:“你們此一去,是為大宋的生死存亡而戰,為你們的親人而戰。如果陣亡,朝廷不會忘記你們的,我李綱不會忘記你們的,大宋的百姓是不會忘記你們的。你們的家人將會得到最優厚的撫恤。”
有一位就說了:“李大人,就是蔡京還在,就是他現在令我們去,我們也會去的,因為現在是國家遭難了。”
李綱一怔。但是隨即他說:“此話說得好。”
“小伎倆,擾我軍心耳。”完顏宗望在那邊結論。但是,也心驚著。不畏死的軍隊是難以戰勝的。
天明,金軍大營中來了位,一根木杆挑著幾個不條,就做了使臣的節。他站在了城下,把那節向城頭之上晃了晃。而後,過了冰封的護城河,站到了城牆下麵,再一次將那簡易的節向城頭上晃。正是鹹豐門的位置。一根繩索放了下去,那使者將節居然向雪地上一插,光人上來了。
“我是金國的使者,來見宋國皇帝。”他說。
他的麵前站著的是李綱。沒有李綱的命令誰敢在這個時候讓敵國的人登臨城頭。李綱令張擇端引領金國使者到大慶殿,由李邦彥稟報皇上,安排召見事宜。
皇上現在幾乎是無時不朝。夜襲得勝的消息令他振奮。李邦彥自然守在皇上的身邊。
“金國使臣吳孝民拜見宋國皇帝陛下。”金國使者僅僅一作揖。神情傲慢。
皇上睥睨著使者。吳孝民,漢人的名字,莫非是漢人?“你來何幹?”皇上問。
“金國軍隊南來,索童貫、董祥魁耳。”使者從容。
皇上盯視著使者,笑道:“皆為先朝事了,朕未嚐開罪鄰邦。”
“既為先朝事,不必再計,應重立誓書修好。可遣親王宰相赴我軍議和。”
皇上心中暗喜。既然人家提出可議和,形勢已轉危為安矣。皇上點頭道:“吳敏吳愛卿,可引使臣偏房休息,待朕商議人選。”皇上心說,我先把你這愛找茬的人支開,別壞了我的大事。
皇上目光在了李邦彥的臉上,李邦彥心頭一緊避開皇上的目光而且引導皇上的目光在了李拓的身上,同知樞密院事李拓,宰相級別的人物,李拓也是心頭一緊趕緊避開皇上目光。“李拓”皇上喚。
“臣在。”
“你可為使,前往金營,探知金人所求,回來咱們君臣再議。”
李綱匆匆趕到大殿。防守城池,事務多多,但是他忽然不放心起了李邦彥不放心起了皇上,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樣對待金使以及金人開出的什麼條件。他正好聽到了皇上對李拓的派遣,也看到了李拓的勉強應承。他上前道:“臣願代李大人前往金營。”
皇上皺眉頭。要是金使沒來,這個時候李綱在了麵前他一定會表現得很親近。李綱組織的偷襲,令宋廷君臣振奮。但是,現在金使來了,而且提出議和,這個時候可是沒他這個兵部侍郎什麼事的。“你偷襲金營,也許人家正想要你的腦袋呢。”皇上說,顧左右臣子笑著說。
群臣中發出輕微的笑聲。
“彼時臣職為兵部侍郎,往金營,臣職為使臣。”李綱強捺怒火,那輕微的笑聲令他滿腔怒火。
“李綱,你的職責是防守城池,這議和的事就讓他們來操持吧。你性格剛直,豈是議和人選。喚金使來。”
李拓隨金使而去。
李綱再上前:“國家安危,在此一舉,臣恐李拓怯懦,貽誤國事。即使不允臣代李拓,也可令臣同往。”
“正是在此一舉,朕才不可不謹慎。你非議和人選。”皇上果斷。
李綱望皇上。
皇上望著他,微笑著望著他。
“臣防守城池去了。”李綱退下,喚:“張待詔,隨我去吧。”
出了大殿,李綱站住,望向陰霾的天空,歎了口氣。天空沒有降雪,但是,這一位李大人的心中在飄雪。
李拓走過騎兵整肅的陣列,士兵沒有立於馬側,都乘於馬上,長長的矛提在手中,頓擊著地麵,威懾著你。李拓頭皮發炸,但是也得走啊,像踩著棉花行進。走過步兵的陣列,步兵們也是以長矛頓擊著地麵。帥帳前,是執刀的侍衛,在李拓走近的時候,道路兩側的侍衛唰地將刀揚起,兩側揚起的刀寒光閃爍,交叉在頭頂。而那個金使卻向著那刀叢向著李拓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李拓幾乎癱了下去。
大帳之中很是黑暗。金使稟報:“宋國使臣李拓前來議和。”
李拓覺得麵前坐著一人,人看不很清楚但是那一雙目光淩厲地刺了過來。他的腿一軟,跪了下去,膝行而前,顫音道:“宋同知樞密院事李拓拜見……”李拓回首金使。
金使一笑,向他道:“汝所麵對乃大金國太祖皇帝次子、大金國元帥完顏宗望。”
“哦,拜見完顏宗望元帥。”李拓匍匐於地。
幸虧李綱沒同往,要是跟來了非被李拓活活氣死。
“汝家京城,旦夕可破,念少帝情麵,停兵不攻,汝等為宋家臣子,當知我大恩,遵我條約數款,我可退兵。否則立即屠城!”說罷,完顏宗望將案上一紙擲到李拓麵前。
“我可稟告皇上,立即答複元帥。”李拓捧紙看,隻看清楚了前麵“議和條款”四個字,就再做答複:“立即立即回去稟告皇上,立即答複元帥。”
完顏宗望揮手。
李拓爬起,狼狽而去。
一個人回去了。
李拓回來緣繩索向城頭攀爬,爬到當腰竟然滑了下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望著的張擇端也是心頭一沉。他讓李拓將繩索在胳膊上纏了幾道,讓士兵往上提,將其提拉了上來。李拓不敢看張擇端的眼睛,隨即奔往大慶殿去了。
“李拓應該帶回議和的消息,我當稟報李侍郎。”張擇端向聞將軍道。
李綱趕到大慶殿的時候,皇上案前正圍著一群大臣嘁嘁喳喳呢。李綱瞥見案上有份什麼東西,也不向皇上稟報一聲他來了,奔了上去,伏身去看,果然是議和條款,當是金人開出的議和條款,這一看,李綱火冒萬丈,指那份條款道:“這是金人的索要嗎?如何可從?”
李邦彥道:“兵臨城下,舉國震驚。如要退敵,隻可勉從和議。”
李綱切齒而言:“兵臨城下,要大宋的將士做什麼?要我兵部侍郎做什麼?要爾等做什麼?難道就是個屈服嗎?”李綱指條款:“第一款,是要輸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牛馬萬頭,就是搜遍全國,也難以湊足,此種情形之下能拿得出嗎?第二款,是要割讓中山、太原、河間三鎮地,三鎮,是國家屏障,屏障不存,宋如浴女,忽失屏障,捫私處而立!第三款宋帝當以伯父禮事金更不值一辯,兩國平等,如何有伯侄稱呼!第四款須以宰相及親王各一人為質,國事,非皇上家事,宰相當往,親王不當往!”
皇上望李綱,緩緩道:“據卿看來,無一可從,倘若京城陷沒,如何是好?”
李綱也和緩:“且遣辯士,與金酋磋商,遷延數日,待四方勤王之軍齊集都下,不怕金酋不退。那時再與議和,自不至有種種要求。”
李邦彥道:“金酋狡詐,怎肯令我遷延?都城尚且難保,還論什麼三鎮?至若金銀牛馬,更不足計較。”
李綱目李邦彥,正要厲聲,向其擺手攔阻,道:“卿且出治兵事,朕自有主張。朕左為文,右為武,文武齊備,可度難關。”
李綱不欲離去,胸有千言萬語。
“愛卿去吧,去吧。”皇上還挺和藹呢。
隻得離去。
宋如浴女,忽失屏障,捫私處而立,成為群臣私下談論的李綱經典語錄。有人說李綱具辯才,實是欲親往金營。
這一日,宋無使臣出城而北。
次日晨,北方金兵漫過來。十餘個得有五丈高的箭樓被抬著前行。通常攻城用的箭樓下方是有軲轆的,便於進退。但是,金人的箭樓沒軲轆,需抬著前行。步兵在前,前端盾牌壘成了一移動的牆,後麵戰鼓咚咚。
城頭嚴陣以待。
箭樓排開,弓弩手進了箭樓,三層,最高層和第二層集結著弓弩手。特別是那第三層,還比城池高出那麼一點呢,可以最充分地掩護著對城池的進攻。
李綱冷笑,下令:“摧毀箭樓!”
排炮拋擲了出去,在金軍陣營中爆炸。炮彈總不是很準的,但是,爆炸在金軍的陣列中。金軍的箭矢蝗蟲般飛上城頭,不光是箭樓中的弓弩手在發射,箭樓之下也排列著弓弩手的陣列。城頭,宋軍的箭矢也蝗蟲般地飛向金軍。
金軍抬著雲梯衝了上來,呐喊著衝了上來,雲梯搭上城頭,金兵就在了梯子上,金軍的箭瘋狂著,甚至騎兵也急馳而前,向著城頭發射箭矢。
聞將軍嫌那拋射的家什太缺少準頭,拿起了一發炮彈,點燃了引線,奮力地拋向箭樓。炮彈在箭樓前爆炸,箭樓腳下護衛箭樓的金兵傷了幾個。
這汴梁城,每隔六十步便是一馬麵。何為馬麵?城牆凸出一塊來,當敵軍攻城,那凸出的部分,可以於側麵向城腳之下的敵軍攻擊。在城外看去,形如馬麵,故得此稱呼。馬麵上的宋軍和箭樓上的金兵甚至都望得見彼此的臉孔,更近距離地對射著。
帶著鐵鉤的繩索一鉤住了雲梯,宋兵就猛拉搭在滑輪上的繩索,會硬將那雲梯提上了城頭,雲梯上的金兵或者趕緊退下,或者跳下。
一位宋兵也學著聞將軍,點燃了一發炮彈的引線,奮力要拋向箭樓,一支箭射中了他,手中的炮彈落了下來,爆炸,那士兵被炸得血肉模糊。
李拓趕了來,向李綱道:“告訴他們吾皇應允所有條款了啊,吾皇令我通報他們應允所有條款。”
李綱大怒:“李拓,你想讓我將你送下城去嗎?”李綱指旁邊一提拉上來的雲梯:“我可以為你親順此梯。”
李拓麵色蒼白,道:“侍郎豈不是令李拓赴死?”
李綱沒空搭理李拓,指揮著戰鬥。
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李拓的身影。
順著一張雲梯,冒出了金兵的身影,張擇端揮界尺上前,那界尺掄圓了砸向金兵的腦袋,同時,金兵的刀也砍向了他的左臂,金兵從雲梯上骨碌了下去,也將下麵的金兵砸了下去,可是張擇端左臂已經沒了多半截,他捂著斷臂,不叫鮮血噴濺,他奇怪,怎麼沒有感覺到疼痛。
聞將軍跑了過來,見此情形直跺腳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張擇端居然笑了,道:“不礙事的,我不是左撇子,我右手作畫。”
“來人啊,送監軍回他的府邸。”聞將軍喊。
就上前了兩位士兵攙扶在張擇端兩側。
“我不礙事的,不礙事的。”張擇端道。
“不要讓我分心,不要讓李綱李大人分心!”聞將軍喊。
張擇端隻得屈從。
一個個箭樓,還是被炮彈擊毀。
為了顯示宋人之無畏,無數勇士忽緣繩而下,集結於城腳,與金步兵撕殺。城頭的弩箭、炮,不斷地將湧向前端的金軍與後方的金軍分割,勇士個個奮勇向前啊,身後是大宋的城池,身後有大宋的無數將士。金軍步兵閃出道,他們的騎兵衝殺而來,但是,多難以逾越那一道箭雨的屏擋。就是衝到了勇士們的麵前,衝到了勇士們的陣列中,勇士們總是揮舞著刀先奔了戰馬的腿、腹,當戰馬翻倒的時候,才去理睬馬上之人。
城頭戰鼓激越,勇士奮勇先前;城頭鑼聲鏗鏘,勇士後退。
在如此的撕殺中,金軍的弓弩手已經難以施展。何況,他們的弓他們的弩,遠遠遜色於宋人的。防守城池的弓弩,宋人的,可連發。那大弩,多人操作,射得遠,力道勁,沒有鎧甲不能穿透的。金軍的將領根本不敢靠前,一靠了前,大弩立即就有了新的目標。
中午,金軍收兵。
而收兵不長的工夫,過來了位使者,還是一根長長的木杆,上邊挑了幾根布條,當城頭的繩索垂下來,將那所謂的節人家往一邊一丟,就向城頭攀爬。金人用他們的從容告訴宋人,他們沒有敗。
趙桓麵前,金使責問:“莫非宋無和談誠意?”
“金銀,正籌措,馬匹此時難籌。”宋帝答。
“眼下可辦之條款何不速辦?”
宋帝竟然心動:“可辦之條款速辦,金軍可退?”
“我軍隻要看到少帝誠意。”
“好,朕眼下能辦之條款立辦,朕倒要看看你們的誠意如何。”
金使被引領偏房,趙桓立即籌辦。
康王趙構、太宰張邦昌隨金使行。出大慶殿,張邦昌忽止步道:“且等,吾尚有幾句話與皇上說。”張邦昌跪於皇上麵前道:“臣此去,但奉三鎮地圖,再無其他文書憑證,皇上可否親筆一書,令金人見我皇誠意,息幹戈,解東京之圍。”
金人態度還不甚明了呢,皇上哪能白紙黑字?“去吧去吧,諸條款朕焉可忘記。”
張邦昌隻得離去。
宋廷何以柔弱,躺在床上將息的張擇端思量著這問題。聞將軍私下裏曾經說到這問題:“別看這東京城裏的兵力數目將近二十萬,可是多為老弱病殘。咱這當兵的,一當就一輩子,不像其他朝代,隻征集壯勇。太上皇南奔,還帶走了數萬精銳。如果那些精銳不被帶走,或可正麵一戰。還有啊,正麵一戰,宋騎兵薄弱。緣於戰馬短缺。因此,目前計,隻可堅守城池。”
鳳娘趴在他的身旁流了好多的淚,也說了好多安慰的話,說以後作畫的時候她就跟在身邊,侍侯著郎君。
下午,金兵縱掠城西的兵營,正趕上統製官馬忠率勤王之師趕來,麾眾進擊。城頭戰鼓震天,將士呐喊助威。金兵逃去。
李綱征得皇上恩準,開南薰門,令勤王之師行禦道而入,以期鼓舞城內軍民。
傍晚,披拂著夜幕老將種師道率一萬五千精銳出現在城西,城頭歡聲雷動。這種師道曾與童貫同征西夏,戰功赫赫。此人多謀,要是他在童貫的那個位置真不知道是怎麼樣一個情形呢。大軍經南薰門入城,行進在禦道,百姓觀者如堵。張擇端與鳳娘也趕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