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早已忘卻的,現在又都泛起。

那年春天,她站在桃花林中,她的三位侍君從寺廟裏祈福回來,馮素拉著她的手,探出窗外,讓車停下。

“桃花開得真好。”

真好,山花爛漫,如火一樣灼燒著。

她來回繞著珠串,背著手,笑看著馮素折花,把花枝插在發扣間,又去招惹餘風秀。

餘風秀:“才不要你來……”

“我偏要來。”馮素笑著說,“敬正君。”

她看著這樣的畫麵,忽而想,少了一人。

少了一人……怎看不見他。

“下輩子,我還要陪著殿下。”她的餘風秀說。

“殿下,殿下!”馮素遠遠的,向她跑來,卻似乎永遠也跑不完這段距離,他在花叢中閃爍著,忽近忽遠,聲音飄來,“下輩子,我要做女人,殿下就做我的正君。”

她想,太遠了,馮素,我怎看不清你的模樣。·思·兔·在·線·閱·讀·

我想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讓我看看你啊。

馮素和餘風秀的身影模糊不清,那粉色的桃花也朦朧起來。

少了一個人。

皇帝想,少了一個人。

她焦急萬分,來回尋找著桃林,終於看到了那抹悠遠的身影。薄薄一條,清瘦如鬆。

“賀玉。”

那身影沒有動,他沒有聽到。

皇帝叫:“賀玉!賀玉……玉哥!”

宋帝君握著她的手,聽見她嘴裏咕咕嚕嚕,不知在說些什麼,最後,她像是著急了,叫得越發清晰。

“賀玉!玉哥,玉哥你來……”

那聲音,殿內的人都聽到了。

侍君們紛紛看向賀玉,驚恐不定。

宋帝君害怕皇帝突如其來的,要讓賀玉殉葬,心中一急,抓著她的手,俯過身去,輕聲細語道:“皇上與我說就是了。”

隻要皇帝聲音不大,他聽見什麼,都能含糊過去。

“玉哥,你來……啊。”皇帝急躁了起來。

賀玉站起身,走了過來。宋帝君微微搖頭,眼神示意他回去,賀玉輕聲道:“沒事,皇上是有話要與我說,沒事的。”

他坐下來,把手輕輕放在皇帝的手上。

如火一樣的桃花林中,那抹淡淡的身影動了,他聽到了自己的呼喚,走近了,走近了……

“玉哥。”她說,“我……總是覺得對不起玉哥。玉哥下輩子,還想和我一起嗎?”

他似是沒聽到自己說的話,望著桃林,說道:“我……下輩子想做一棵樹。”

皇帝從走馬燈中回過神來,用力睜開了眼。

賀玉的臉,清晰的映入她的眼中。

和記憶中的不同,也相同。

他的衰老,有一種時光對他的溫柔優待,不似其他的人,顯而易見的老去。他的眼神依然平和微亮,不喜不憂,從無期許。

他看著自己,這會兒,他的眼神中,有了些不舍,還有些憐憫。

皇帝笑了。

“玉哥……”她用力蠕動著嘴唇,嘴唇已經不再柔軟,僵硬到難以動彈。

“玉哥,你不喜,佛……”她說。

宋帝君緊張地盯著她的嘴,打算在她說出陪葬這倆字時,大聲說些什麼,掩蓋過去。

賀玉卻很平靜。

他知道,皇上是個軟心腸的,她的良心,並沒有被消磨殆盡。

她是個柔軟的妻主,他知道的。

他很早就知道。

很久很久之前,他進了王府,常常憂心自己會被她冷落,會被王府中的人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