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英斟酌之後, 在棋盤上落子, 賀玉笑了起來, 順手就將他那顆子收了。
樓英道:“出門, 總會被人說幾句的。”
賀玉歎息。
趙燕和賀謙修這小兩口, 到現在還沒孩子。周遭議論聲不斷,有說賀謙修無能的, 有猜他什麼時候下堂的,還有些公子, 已按捺不住, 癡想著進王府給齊王女生一串孩子了。
賀玉道:“莫非是我……”
“你可別這麼想。”樓英知道他要說什麼,“我聽聞,你父親是成婚三年後才有的你,又個九年才有的賀覓。許是你們家的人,都是慢性子,不急。”
賀玉摩挲著棋子,半晌,笑著抬頭:“樓英,你這根本沒有安慰到我。”
樓英就說:“好說, 那就是我女兒的問題,她前些年在西邊,那麼冷的天貓在野地裏幾天幾夜等突襲,指不定是那個時候傷到了凍到了。”
樓英吃了飯,看了書,然後就不走了。
齊王府的人來問過,也不是催他回去,見到了,直接代小五問他:“還回嗎?”
樓英說:“回她那裏沒什麼意$$
看起來不近人情似的,實則心細,也最是關心他們。
說起來,最令人驚訝的,應該是六皇女。
賀玉住進昭王府後,許是因為離六皇女最近,六皇女總是到昭王府小坐。有時帶著家眷孩子來與賀玉熱鬧熱鬧,有時就隻是她一個人來。
她身體一直不大好,故而新帝也沒給這個小皇姐安排什麼要職,六皇女整日因病告假,閑了就來看望賀玉。
六皇女出生就沒了父親,在宮中長大多有艱辛,她記得清楚,教導她的嬤嬤與她說,她的命,是清宴宮的文持正從鬼門關裏撈回來的。
她也知道,雖然宮中侍君們都待她不錯,但最關心她的,還是文持正。
她記得文持正看她的目光,他是真的疼惜她,持續不斷的,哀傷又充滿著祝福。
皇帝駕崩那日,她等在殿外,等的高熱不退,也不敢離開半步,就是為了等小七登基後,與小七說,不要讓賢君去寶德寺,她可以接他回府,為他養老送終。
賀玉住進昭王府後,她無事就來昭王府,就像看望親生父親一樣。
這反而讓賀玉愧疚,那時他養著三皇女和文寶,實在沒有精力,也不敢再問皇帝討要六皇女。如今六皇女這般回報他,他心裏總過意不去。
後來三九天,六皇女滑到摔傷了頭,賀玉知道後,連夜趕去看望。
六皇女傷痛中,拉著賀玉的手哭,叫他君父。
賀玉回來,哭了一場,托五皇女從江南薛家捎回了幾棵桃樹苗,自己留下了一棵,剩下的,都給了六皇女。
“從前聽先帝說,你父親的名字,就與這桃樹有關。”賀玉道。
六皇女親眼看著這些樹栽下,等來年抽芽時,她身體已好了許多。
樓英曾叫賀玉不要憂心六皇女:“趙盈這個人,別看平時病歪歪的,指不定是最長壽的。從小生病,不也一路平安長大了嗎?現在連孩子都有了。”
五皇女來請安,隻聽到個連孩子都有了,她臉上洋溢著笑,說道:“君父,我也有孩子了。”
“當真?!”樓英和賀玉俱驚。
“比珍珠還真。”五皇女比劃著說,“我那如意夫君,現在是真的珠圓玉潤了。”
賀玉撫著心口,感慨道:“我就知道……你們才多大年紀,自然是要有的。”
永安三年,珠圓玉潤的賀謙修平安誕下一個小王女。
等天氣暖和了,小王女也會跑了,昭王府就常常有她的歡笑聲。
利皇子也時常來看望,他如今似是要和賀謙修比誰更珠圓玉潤一般,臉一個賽一個的圓。
樓英就說:“瞧瞧,多好。”
多好,每逢佳節,兒孫輩都會到昭王府來,昭王府的一草一木,都靜靜地將歡笑熱鬧鐫刻在了年輪上,一圈又一圈。
賀玉栽的桃樹長大了,開花那天,是朝露離世九年的忌日。
前夜,賀玉夢到了他,這天早起,就為他寫了祭文,一張張燒掉。
站在一旁的珠璣突然哭了起來。
賀玉問道:“為何這樣傷心?”
珠璣說,他害怕。
賀玉不明白,詢問道:“珠璣,你怕什麼?”
“我想讓主子活久些,我死在主子前頭。可一想到我死了,沒人照顧主子,實在放心不下,我就想哭。可若是比主子晚走,主子走了,我連祭文都無法為主子寫,想主子了,該怎麼讓主子知道?”
他哭得很痛。
賀玉聽了,驚訝片刻,輕輕道:“珠璣,我來教你寫。”
珠璣隻是識字,卻不會寫字。
“這不難。”賀玉說,“從現在學,十年,二十年,一篇祭文,總是能寫成的。”
他開始教珠璣寫字,自己閑下來時,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