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能夠理解宇文允,她不願勉強。

若宇文允獨自叛逃,即使楊堅重才,這幾百號人也隻是普通兵士,沒有宇文允帶領去投降的話,被留下活口的可能性非常小,楊堅定會在逼問他們宇文允去向的同時,用他們來洩憤。

呂姵生在現代,更為重視每一條人命,何況他們能陪宇文允戰鬥到此刻,也俱都是忠肝義膽,既然宇文允不願苟活,那她便陪他同死好了。

並不是什麼偉大的壯舉,畢竟她死了就是回去了,不過是在他告別這個世界的時候,她能陪在他身邊……

讓他無所畏懼,讓她不留遺憾。

而且她知道自己不成了……之前的懷孕已經將這具身體抽乾,如今小產後一路辛勞奔波,她已是油盡燈枯,全靠信念才能撐到此處……

她不再多問半句,隻看向了眉間緊鎖的陳澈,對他道:「陳澈,你走吧,找一處藏身,等他們兵撤了再走。他們不知有你,你便安全無虞。」

「我為何要走?」

「你的恩已報的差不多了,說實話,這麼些年更是我欠你的,」宇文允也對陳澈懇切道,「我自然不能讓你殞命於此。」

「何況你的一身醫術,能救天下多少蒼生。陳澈你也有你自己的抱負,如今沒了我們的束縛,你可以繼續去做個行俠仗義的江湖遊醫,救助天下不平……」

「對啊,我也不需再像以前那樣斂財了,你是不是還想這樣說?」陳澈薄薄的眼皮不掀,輕飄飄瞥向呂姵,自諷道。

「哈哈哈哈你懂我,再加一句:我們倆夫妻同生共死,有你什麼事嗎?你要留在這裡?」呂姵故作輕鬆笑道,笑完,見陳澈麵色森寒,她復繼續說,「陳澈,你好好的,把你的醫術傳承下去,多修福德,就當是也幫我們修一些,讓我們來世還能遇見吧。」

陳澈低笑出聲,邊笑邊搖頭。

笑著笑著,他站起身來,如最初相見那樣,對他們二人深深一揖,再轉身瀟灑而去。

目送他離開,呂姵倒在宇文允身上,眼淚淌滿鎧甲,夜色中越發冰涼。

宇文允拂著她頭髮,一直低聲呢喃她名字,在呂姵睡著後,才將唇印在她唇上,輕聲道:「對不起。」

眼淚終於控製不住,落在她有些髒汙的麵頰,宇文允伸手為她輕柔地拭去,再緊緊抱住她,彷彿要將她嵌入骨頭裡。他想聲嘶力竭地大哭一場,可最終卻是沒有。

他即使一敗塗地了,即使山窮水盡了,可此生有過她,已是老天爺待他寬厚的最好證明。

第二日,宇文允瞞著眾將士,向楊堅修書一封,命人送去,隻道願意投降,一日後約在斷頭崖頂相見。

楊堅也真是一代梟雄,竟然答應了,連呂姵都覺不可思議,畢竟宇文允已是走投無路,楊堅完全不用冒險答允。

但他也不是沒有防備的,他點了幾百兵士先行探路,確定到崖頂的路程沒有危險後,他才又在兵士們的保護下緩緩行上,兩人率部下分列崖頂兩側,隔著十步開外對視。

山風忽起,吹得銀甲簌簌輕響,倒是楊堅先開了口,卻是對著呂姵:「你在這裡,我既是意外,卻又覺應當,畢竟你為了感情一事,從來便是毫無理智。試想當初,若你一直聽我的話,待到此時,便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的人上人了,真是可惜,你要一再辜負我的培養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