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警訊(中)(2 / 3)

指上功夫,練到上乘境界,夾塊銀子,不是難事,但要學他這般,夾下如此薄的一塊,當今之世,也不過屈指可數。天雄大是駭異,道:“李三喜怕老婆,你怎麼知道?”蒙麵人瞪了他一眼,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你不信,是不是?也不打聽打聽,天下間有什麼事瞞得過老夫?就是臭牛鼻子,也佩服得五體投地。”言來大為得意。不過,天雄卻不知他所雲為何。

二人挑了酒,出了酒窖。來到圍牆邊,煙雨樓的圍牆,足有一丈多高,天雄要是不挑酒,要躍出圍牆,不是難事,肩頭有數百斤酒,跳不過去,就要放下挑子。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真他媽沒用,連豬欄都跳不過。”右腳在天雄屁股上一踢,天雄身不由己,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落下地來,已是在牆外,穩穩當當,一點聲息也無。天雄心中之駭異,難以形容,怔在當地。

蒙麵人道:“他媽的,臭小子,還不走,發什麼呆?”就天雄旁邊,竟不知他如何出的圍牆。天雄驚醒過來,展開身法,向樹林掠去。

來到樹林,二人放下酒擔,蒙麵人抓起一壇酒,拍開封泥,喝了起來,連道:“好酒,好酒。”說溜了嘴,道:“煙雨樓的馬尿就是不錯。”煙雨樓享譽數十載,酒菜功夫著實了得,這酒是數十載佳釀,自然是好酒。喝了幾口酒,打開包袱,有雞腿,牛肉,豬肘,色彩豔麗,香氣撲鼻,抓起一隻雞腿,往嘴裏塞,咬了一口,道:“好,好。臧胖子的手藝就是不凡。”自顧自地吃了起來。煙雨樓的大廚是個胖子,人叫臧胖子,烹調技藝名聞江南。

天雄心道:“他連臧胖子都知道,他會是誰?”酒蟲大動,無暇細想,抓起一壇酒,拍開封泥就喝。一連喝了兩壇,酒意稍卻,向蒙麵人望去,見他喝一口酒,吃一口菜,大是愜意。有酒無肴,美中不足,天雄連呼可惜,蒙麵人得意洋洋,了天雄一眼,道:“嘴饞了,是不是?給你。”手一抖,一物向天雄飛來。

天雄手一伸,接個正著,定睛一瞧,是塊雞骨頭,隻不過,連一絲肉也沒有,齒痕宛然,明顯是他吃剩的雞骨頭。如此相辱,人生奇恥大辱,天雄勃然大怒,喝道:“老匹夫,你辱人太甚。”手一抖,就要把雞骨頭向蒙麵人擲去。

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不要,是吧?”手一招,雞骨頭從天雄手中飛起,回到他手中。二人之間,有三丈距離,這手隔空攝物功夫,足以睥睨當世。蒙麵人手向後一甩,雞骨頭無聲無息飛出,去勢奇快,沒入身後一株合抱大樹,隻餘一個洞孔在外麵。

天雄知他是顯功夫來著,天生豪膽,也是不懼,罵道:“老匹夫,天雄和你拚了。”雙掌一錯,就要上前。

蒙麵人罵道:“臭小子沉不住氣,死了活該。要是有本事,就用馬尿把老夫醉死。”這是要和天雄賭酒之意。

天雄酒量極豪,有千杯不醉之海量,心道:“老匹夫,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老子。”道:“老匹夫,敢不敢賭上一賭?”

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一身上下,臭不可聞,隻有灌黃湯,還有點香氣。是不是要灌馬尿?老夫就和你賭灌馬尿。”左一個馬尿,右一個馬尿,連自己也罵上了。

天雄道:“老匹夫明白就好。”蒙麵人道:“每人二十壇,誰先醉倒,誰就是烏龜王八蛋。”天雄道:“就依老匹夫的辦。”

天雄心想,他是前輩,不可失了禮數,道:“前輩,請。”就著壇口,喝了起來。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要喝就喝,還那麼多屁話。”嘮叨一句:“灌馬尿還那麼多屁話,真不是東西。”一邊喝酒,一邊吃菜,悠閑自得,不多時,一包佳肴給他吃掉了大半。

天雄一口氣喝了十壇,再蒙麵人,隻剩八壇。天雄剛才喝了兩壇,一共是十二壇,隻餘八壇,二人旗鼓相當,心道:“老匹夫的酒量不小,嘿嘿, 我酒量無敵,總算是遇到對手了。”豪氣陡增,一口氣把餘下的八壇喝完,酒壇一摔,罵道:“老匹夫,過來領死。”酒意上來,微醺之下,說話也不客氣了。

蒙麵人恰於此時把酒喝完,酒壇一扔,罵道:“他媽的,臭小子還沒喝夠,醉貓爬定成無腳爬。臭小子,有沒有種,再喝二十壇?”

天雄二十壇酒下肚,意興正濃,難以舍卻,罵道:“這是你老匹夫自己找死,怪不得老子。”話未說完,蒙麵人手一長,捏住天雄脖子,提起就走。二人三丈遠的距離,不見蒙麵人作勢,天雄已落入掌握,隻憑這手輕功,已足以傲視宇內。

回到煙雨樓酒窖,蒙麵人把天雄往地上一扔,道:“搬酒。”天雄給他這一扔,屁股快成八片,疼痛上來,不免呲牙裂嘴,強忍痛楚,蹣跚著搬酒。天雄功力深厚,一般痛苦形若於無,這一扔,力道奇大,疼得厲害,不由得不形之於色。

蒙麵人得意洋洋,道:“臭小子知道厲害就好。”

這次不是每人挑二十壇,而是三十壇。蒙麵人還是賞了一點銀皮。

回到樹林,二人也不多說,拍開封泥,喝了起來。天雄又喝了二十壇酒,已有八分醉意,向蒙麵人望去,蒙麵人悠閑自得,毫無醉態,心道:“我歐陽天雄,自命酒量如海,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比我酒量更大。”欽佩之心,油然而生,道:“前輩海量,天雄不及,甘拜下風。”

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瞎了狗眼,不睜大狗眼瞧瞧。真他媽沒出息。”

天雄聽他話裏有話,醉眼半睜,向蒙麵人停身處望去,蒙麵人腳下濕漉漉的,心道:“老匹夫,真他媽的厲害,尿真多,比牛尿還多。”旋即明白,是蒙麵人用深厚內力把酒從毛細管逼出來。天雄無這份內力,再比下去,有輸無贏,酒壇一摔,罵道:“老匹夫卑鄙。”一招風雨飄搖,向蒙麵人攻去。

風雨飄搖是醉霹靂第十八招,使將開來,如風中殘荷,欲折而不折,搖搖擺擺,令人不知攻向何處。這招,天雄已使過,酒醉之後再使,醉態醺醺,十足一醉漢,威力大了許多。

蒙麵人罵道:“醉貓爬有什麼了不起?他媽的,醉牛鼻子不成器,教出來的徒弟也沒出息。這招風雨飄搖,要腳步貌似不穩,實則穩健,方能如風中殘荷,任他狂風肆虐,欲折而不折。真他媽的,不是東西。”

一代江湖奇人醉道人,是天雄的授業恩師,以一身醉功馳譽江湖。天雄聽他辱及恩師,怒不可遏,罵道:“老匹夫,安敢辱及恩師?”

蒙麵人雙眼一翻,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你不服,是不是?醉牛鼻子有什麼了不起,見了老夫,還要磕頭呢。罵他幾句,就不得了了。他媽的,要不是臭牛鼻子……你就是死了,也不關老夫屁事。”奇言怪語,令人不知所雲。

天雄盛怒之下,不免心燥氣浮,出手稍亂方寸,左手肘部略高,不利於下招醉戰八方使出。

蒙麵人右掌一晃,快若閃電,一個耳光,打在天雄臉上,罵道:“臭小子沒出息,罵你幾句,就亂了章法。”

天雄臉上吃疼,心中一凜,靜下心來,凝神應戰,左腳向左跨出一小步,右腳向左跨出,落在左腳前麵,雙腳交叉,左手一掌拍向蒙麵人,右手跟進一掌,左腳向左跨出。

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沒出息,是他媽個呆瓜,不跨左腳,右肘撞出,左腳後旋踢出,不就麵對老夫了?不用跨步,多出兩招,老夫必然自守,乘機起腳直踢,再用一招醉戰八方,由下自上,非打中老夫下巴不可。醉牛鼻子真是他媽的笨豬。”

天雄心念一動,就要使醉戰八方,聽他辱及恩師,傲氣陡生,使一招醉酒狂歌,疾襲蒙麵人麵門。

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不信,是不是?老夫偏要你使醉戰八方。”左手圈轉,內力雄渾,把天雄右邊身子逼住,不能向右移動,右手由上而下,徑擊天雄胸口。

天雄要使醉酒狂歌,必須向右移動,不能向右移動,處此情勢,除了使醉戰八方,別無他法。天雄為人硬氣,心道:“老子為什麼讓你老匹夫得逞?”心念一動,停招不攻,手舉在空中不動。

蒙麵人未想到天雄會來這一手,大怒,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你以為老夫就沒辦法了?老夫偏要你使醉戰八方,要不然,老夫就不叫……嘿嘿。”雙手徑襲不停,直向天雄身上招呼。

蒙麵人雙手貼在天雄身上,天雄隻覺蒙麵人手掌,其熱似烙鐵,就如處身在洪爐中一般,渾身上下,其熱如沸,難忍難捱。天雄為人硬氣,咬緊牙關硬挺,一聲不吭。

過得片刻,天雄終是不動,蒙麵人嘿嘿一聲冷笑,突然之間,蒙麵人的手掌又如萬載玄冰,其冷難言,如處冰窖,凍得瑟瑟發抖,牙關相擊,仍是不吭一聲。

蒙麵人性子執拗,冷笑道:“他媽的,臭小子,你竟敢和老夫拗。老夫就和你臭小子拗拗,是你臭小子厲害,還是老夫厲害。要是老夫輸給你,老夫叫你爺爺,叫你祖宗。”催動內力,掌上突然變得暴熱起來,過得一會兒,逆運內力,手掌又成萬載玄冰,其冷難耐。

蒙麵人手掌熱起來,天雄渾身汗下如雨,蒙麵人手掌變冷,天雄身上的汗珠,凝結成冰。驟暴乍寒,數次下來,饒是天雄硬氣,也是禁受不住,不住悶哼,有心使夜戰八方,苦於不能動彈。心中念轉,嘴一張,一口濃痰,向蒙麵人麵門吐去。

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連這點苦都吃不得,還敢稱江南雙鳥,笑掉老夫大牙。”嘴裏噴出一口罡氣,濃痰碰到罡氣,倒飛回去,打在天雄眉心印堂穴上。

印堂穴於習武之人極是重要,被譽為上丹田,要是被擊,輕者重傷,重者殞命。濃痰打在天雄印堂穴上,天雄隻覺上丹田巨震,一股熱力直透過來,經人中下行,過鵲橋,入任脈,歸入丹田。熱力一入丹田,天雄隻覺渾身上下,甚是舒暢,已沒有剛才難受。蒙麵人的勁力,恰於此時消失,天雄不假思索,使出醉戰八方,向蒙麵人攻去。

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是你厲害,還是老夫厲害?”言來大為得意。又罵道:“他媽的,臭小子,左邊狗腿邁小點,不要太大,太大,變招不靈活,會被老夫打中你狗鼻子。”

天雄道:“老匹夫,胡言亂語。”蒙麵人怒道:“他媽的,臭小子,你不信,是不是?”右手一伸,電光石火間,結結實實打在天雄鼻子上,天雄立時鼻血長流。好在蒙麵人未使內力,要不然,天雄定會鼻梁碎裂。

天雄一生從未受過如此侮辱,勃然大怒,右手一抹鼻子,罵道:“好你個老匹夫。”一招酒仙托杯,雙手成握杯狀,左前右後,由下而上,直擊蒙麵人麵門。

蒙麵人罵道:“他媽的,酒鬼托杯,要貌似搖晃不定,實則神穩異常,醉牛鼻子,卻弄成形神俱穩,真他媽的狗屁不通。”他不說酒仙,而言酒鬼,是罵天雄為酒鬼。

天雄聽他辱及恩師,更是火大,一招醉酒狂歌,雙手一左一右,直擊蒙麵人太陽穴。

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快使酒鬼托杯。”天雄心道:“老子為什麼聽你老匹夫的?”偏不使酒仙托杯,右手一抬,就要使酒仙換盞。蒙麵人怒道:“他媽的,臭小子,竟敢不聽老夫的話,找打。”不見他作勢,天雄臉上吃疼,已被他結結實實打了個耳光。緊接著,身周為蒙麵人掌力籠罩,除了使酒仙托杯,別無他法。天雄本想不使酒仙托杯,念及適才冷熱滋味難受,有些膽寒,不敢不使出來。也不知為何,這次使來,和上次大不相同,表麵上,其醉欲倒,實則穩健異常,威力大了許多,蒙麵人不得不向後飄退半步相避。

蒙麵人喝道:“酒鬼換盞。”天雄應聲出,正是酒仙換盞。天雄兩招盡如己意,蒙麵人得意之情不可言喻,罵道:“臭小子,老夫要你怎麼就怎麼,諒你臭小子不敢不聽。”

蒙麵人喝道:“賴驢打滾。”按醉霹靂的路數,天雄接下來,該是使醉仙仆地,攻蒙麵人下盤。蒙麵人損人不停,把醉仙仆地說成賴驢打滾。

天雄莫名其妙地跟著蒙麵人使了兩招,大是不憤,心道:“老子憑什麼聽你老匹夫的?”使一招醉仙半道,腳步踉蹌,食中二指微曲,直取蒙麵人雙目。

蒙麵人罵道:“臭小子,竟敢不聽老夫的。”右腳飛踢,結實實踢在天雄肚子上,天雄飛出數丈,臉朝下,跌了個狗吃屎,啃了一嘴的泥巴。

天雄手在地上一撐,站起身來,吐出泥巴,正要喝罵,蒙麵人道:“臭小子,你敢罵老夫?”身形一晃,搶近身來,左右開弓,打了天雄幾個耳光,罵道:“他媽的,臭小子生得賤,要吃點苦頭,才肯聽老夫的話。”右手食指點在天雄印堂穴上,再點百會,風府,命門,膻中,關元,氣海諸穴,所點無一不是大穴,每一指點出,似是指上蓄有無窮勁力,就是天雄的筋絡也被震動了。勁力不是奇寒,就是暴熱,如萬蟻齧噬,難忍難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