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麵人最後一指點在天雄章門穴上,一股熱力直透過來,天雄隻覺如利劍剜心一般,疼痛難以自抑,忍不住哇哇叫疼,再也不敢強項,道:“前輩,晚輩盡聽吩咐就是。”
蒙麵人大是得意,道:“嘿嘿。臭小子,現在求饒,晚了。”出指如風,把天雄奇經八脈,渾身上下三百六十五個穴道,點了個遍,無一漏過,方才住手。天雄穴道被點,痛苦不可堪言,慘呼連連,靜夜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蒙麵人點完,天雄委頓不堪,唯有大口大口喘氣的份。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真他媽沒用。醉貓爬,從頭來過,要是敢耍花樣,哼哼。”
天雄道:“晚輩不敢。”蒙麵人道:“不務正道。”天雄唯酒是務應聲而出。蒙麵人道:“貪多務得。”天雄出招坐擁千杯。蒙麵人道:“狗屎千碗,臭不聞。乞兒托缽,牛尿遍地,亂倒馬尿,樂極生悲……”不停地叫出招式名目,天雄招招應聲而出,不敢有絲毫違拗。
蒙麵人大是得意,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敢和老夫作對,活膩了。臭小子,還敢不敢和老夫作對?”天雄道:“晚輩不敢。”蒙麵人道:“諒你也不敢。”
一遍練完,蒙麵人道:“再來。不務正道。”天雄應聲出招。第二遍練到酒仙仆地,酒已醒了大半,威力大減。
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醉貓爬,似是而非,一點力氣都沒有,定是他媽的馬尿沒灌夠。”右手一招,一壇酒飛入他手中,拍開封泥,捏住天雄腮幫,天雄有心要躲,哪裏躲得開。天雄腮幫被捏,不得不張開嘴。蒙麵人運起內力,酒水似箭一般,從壇裏飛出,飛入天雄嘴巴。一壇酒灌完,一滴也未灑在地上,當真內力渾厚。
蒙麵人把酒壇一摔,罵道:“他媽的,臭小子,剛才沒吃上菜,定是要罵老夫小氣,老夫就讓你吃個痛快。”手一招,一隻雞腿,飛到他手裏,向天雄嘴巴一塞,再一拔。也不知他變的是什麼戲法,拔出來的隻是一根雞骨頭,連一絲肉也沒有。天雄欲待不吃,嘴巴被捏,不能不吃。
天雄嘴巴被捏,無法咀嚼,蒙麵人道:“老夫幫你。”手中雞骨頭狠命往裏一捅,天雄隻覺雞肉向裏一躥,就下了咽喉。
蒙麵人隻覺這主意甚妙,極是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道:“哈哈,有趣,有趣。比李三喜的醋壇子黃臉婆,罰李三喜那軟骨下跪有趣。臭小子,我們天天玩,怎麼樣?”
天雄道:“一次喘不過氣來,天天玩,還有命麼?”天雄腮幫被捏,嘴裏有肉,哪裏說得清楚,隻不過唔唔數聲而已。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這麼不濟事。那就今晚上玩。”手一招,飛來一壇酒,依樣葫蘆,灌將下去。招來一塊肉,塞在天雄嘴裏,再用雞骨頭一捅,又下了咽喉。
蒙麵人灌一壇酒,捅一塊肉,直到把剩下的二十壇酒灌完,才住手。兩人第二次共弄了六十壇酒,每人喝了二十壇,隻餘二十壇。蒙麵人似是興味正濃,還想再玩,已沒酒了,大是惋惜,道:“可惜,可惜,真他媽可惜。都是你這臭小子可惡,不提醒老夫多弄幾壇酒。”天雄心道:“這種倒黴事,我才不說呢。”
蒙麵人喝道:“不務正業。”天雄應聲出招。蒙麵人道:“貪多務得。”天雄招出坐擁千杯。天雄酒醉,這招使來,威力奇大,蒙麵人不得不向右閃避。前幾次,蒙麵人都是隨手化解,這次卻要閃避,一是得力於天雄醉酒,二是得力於蒙麵人把華而不實的部分去除之故。能夠逼得蒙麵人閃避,大出天雄意料,隱隱覺得蒙麵人話出有因,凝神接戰,一招一式,都按蒙麵人指點出手,不時把蒙麵人逼得倒退,或是閃避。
天雄使完醉夢江山,河漢螟蛉,收招停身。
蒙麵人罵道:“他媽的,醉牛鼻子,真他媽的不是東西,明明三十招的東西,要弄成三十六招。這招醉舞清影,有屁用,左手一托一拍,加入醉戰八方,其餘的不要了,威力不是更大?這招……”
天雄聽他辱及業師,大為不憤,心道:“老匹夫大膽……”念頭還未轉過來,蒙麵人手一長,重重一個耳光打在天雄臉上,罵道:“臭小子,老夫說話,居然敢不聽?打你這臭小子。”雙手齊出,徑往天雄身上招呼,頭上,臉上,胸腹,背部,屁股,雙腿,雙臂,無一不被打。蒙麵人惱怒之下出手甚重,打得天雄渾身上下,無一不浮腫,立時胖了許多。蒙麵人每一掌打出,都有一股熱力,直透筋絡,天雄吃疼,也未在意。
蒙麵人罵道:“臭小子,你服不服?”天雄被打,疼痛難忍,早已怕了,念及蒙麵人辱及業師,又不好承認,閉口不言。蒙麵人道:“他媽的,臭小子,你也跟老夫一樣,心是口非了,心裏服了,嘴上不服,不壞,不壞。”一提到心是口非,精神大振,心情舒暢,不再難為天雄,道:“從頭來過。”
天雄不敢不聽,隻得把醉霹靂從頭使起。這次使的不是三十六招,而是三十招,威力竟是大了許多。那招坐擁千杯,竟是把蒙麵人逼退了一步。蒙麵人硬逼得天雄練了七次,方才滿意。
天雄心道:“要是老子的霹靂刀在手,定會劈你老匹夫一刀。”蒙麵人怒道:“他媽的,臭小子,你在想你的霹靂破刀,是不是?”天雄被蒙麵人猜中,大是驚訝,想承認亦覺不妥,不想承認,也覺不是,不知說什麼好。
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老夫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走,拿霹靂破刀去。”也不容天雄說話,手一長,抓住天雄脖子,提起就走,向煙雨樓而去。
來到煙雨樓,天雄住在二樓,他們停身在一樓,蒙麵人把天雄往樓上一扔,天雄穩穩當當地站在門口,一點聲息也無。
屋裏有燈光,天雄敲敲門,道:“香妹。”孫芸香道:“天哥。”星兒叫道:“爹爹。”門開了,正是孫芸香拉著星兒來開門。
天雄進屋,孫芸香見他遍體鱗傷,驚道:“天哥。”天雄道:“香妹,沒事。你們還好?”孫芸香道:“天哥,我們還好。你疼不疼?”
天雄正要回答,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還不死出來。拿把破刀,要這麼長時間,真他媽的沒出息。”
孫芸香道:“天哥,你們還要比武?”她和天雄久做夫妻,一見天雄臉色,就知天雄要幹什麼。
天雄拿起霹靂刀,道:“香妹,我去去就回來。”轉身欲走。孫芸香道:“天哥,小妹求你,不要去,好不好?”滿臉的關切。
天雄夫妻情篤,見妻子一臉焦急,柔情大盛,就要答應孫芸香,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沒出息。破女人說幾句,骨頭都軟了,跟李三喜那軟骨頭一樣,真他媽的軟骨頭。”
天雄聽他辱及愛妻,心火大起,喝道:“老匹夫,住嘴。”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還不死出來。再不出來,老夫就上來。嘿嘿,偷窺你閨中那個,老夫倒也有興趣。”
天雄盛怒之下,哪管他胡言亂語,道:“香妹,我去了。”身形一晃,出了房門,躍到院中。剛到院中,脖子一緊,又被蒙麵人抓住了。天雄就要拔霹靂刀,身上一麻,勁力全失,拔不出來了。
蒙麵人把天雄抓到酒窖,往地上一扔,罵道:“破刀十八破,要是沒了馬尿,太也沒趣。臭小子,搬二十壇酒。”這一摔甚重,天雄屁股都快成了兩半。
天雄忍著疼,爬了起來,搬了二十壇酒在挑子上。蒙麵人道:“臭小子,給老夫走。”天雄見蒙麵人並沒挑酒,道:“你怎麼不挑?”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嫌苦頭不夠?臭小子要是喜歡吃苦頭,老夫倒樂意給。他媽的,老夫做事,臭牛鼻子都猜不中,你臭小子還猜得中?老夫偏不讓你臭小子猜中,不給。”天雄道:“又疼又難受,誰稀罕?”挑起擔子就走。
一到樹林,蒙麵人抓住天雄,又是灌酒,又是塞肉,玩得大是開心。二十壇酒一灌完,喝令天雄展開十八路亂披風醉刀刀法,鬥了起來。蒙麵人依然是邊鬥邊罵,不是說這不對,就是那兒有問題,硬逼得天雄依他的法子施為。說也奇怪,天雄照醉道人所授使來,威力不大,照蒙麵人所說使來,威力奇大。天雄心中之訝異,難以形容,又不知其因。
天雄使完最後一招,蒙麵人罵道:“他媽的,十八路破刀,有屁用。”夾手奪過霹靂刀,向後擲出,霹靂刀插入一棵合抱大樹,隻餘刀柄在外麵。霹靂刀刀身四尺來長,他隨手一擲就擲入樹裏,內力之深厚,足以傲視群雄。
天雄手中無刀,不假思索,前三後二,左七右八,一連拍出二十掌,掌掌勁力若山,一掌快似一掌,從二十個匪夷所思方位,向蒙麵人攻去。
蒙麵人右掌輕飄飄地拍出二十掌,一一化解。蒙麵人掌勢輕靈飄逸,靈幻無方,的是難得一見的絕頂身手,天雄忍不住喝采道:“好。”
蒙麵人大是得意,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早該使這招烏龜三爬了。他媽的,司馬遷小烏龜,隻知道寫他的破史記,弄招武功都不象樣。臭牛鼻子沒出息,龜子龜孫也沒用,真他媽的不是東西。”
天雄昔年曾和司馬遷有一麵之緣,二人相談甚歡,頓成莫逆,臨別時,司馬遷傳了天雄一招自創武功,雲龍三現。
天雄和司馬遷相交之事甚秘,知者不多,蒙麵人居然知道,天雄心念一動,不敢不敬蒙麵人,抱拳一禮,道:“前輩識得子長?”
蒙麵人罵道:“他媽的,小烏龜一張馬臉,一對招風耳,一對朝天鼻,比水桶還粗,醜也醜死了,有什麼好見的。”自是沒見過。司馬遷相貌清奇,儒雅文靜,有儒者之風,他竟譏嗤為馬臉,招風耳,朝天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天雄聽他辱及摯友,心中發惱,道:“前輩何故辱及子長?”蒙麵人怒道:“他媽的,臭小子,小烏龜見了老夫,還要叫爺爺呢,罵他幾句,就不得了?老夫的事,要你臭小子管。”身形一晃,打了天雄幾個耳光。
天雄雲龍三現應手而出,向蒙麵人攻去。蒙麵人罵道:“他媽的,小烏龜不成器,前三後二,左七右八,不如左五右六,前一的好。先攻前麵,對手早有預備,哪裏攻得著。先左五右六,出人意外,必然疑怪,心神微分,再中宮直進,徑取胸腹,必然得手。”
天雄心中正有火氣,嘴角一撇,大是鄙夷。蒙麵人怒道:“臭小子不信,是不是?”身形一晃,左五右六,前一,直擊天雄胸口。天雄已聽蒙麵人說過,還是忍不住心神微分,出掌迎向左右兩側,空門大開,被蒙麵人一掌印在胸口上,身不由主,飛將起來,撞在一棵碗口粗的樹上。一撞之力,好不威猛,樹從中折斷。天雄心中吃驚,忙運內息,暢行無阻,並未受傷,大是放心,心念一動,驚道:“隔物傳功。”武林中有一門極上乘的功夫,叫隔物傳功,可以隔物傷人,而物不傷。
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沒見識,連隔牛打物,都不知道。”這話是在罵天雄是牛。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不信老夫的話,該打。”身形晃動,搶到天雄身前,掌指拳腳齊施,徑往天雄身上招呼,一通暴打,天雄一身上下,痛楚難言。蒙麵人每打一下,均有熱氣,直透筋脈,天雄痛楚之下,也未在意。
蒙麵人把天雄狠揍一通,才住手,喝道:“臭小子,快使烏龜三爬。”天雄被他一陣狠揍,心中發狠,想打蒙麵人一掌出氣,應聲出招,正是雲龍三現。他被蒙麵人嚇怕了,這一出手,正是左五右六,前一,蒙麵人道:“臭小子還挺聽話,不壞,不壞。”
蒙麵人罵道:“司馬遷小烏龜沒用,把意與神會,弄成以意領氣,人又不是死的,等你運完氣才動手,要意至力發,才有用。”天雄心念微動,意與神會,左五右六,前一,勁風呼呼,威力大了許多。
蒙麵人罵道:“他媽的,司馬遷小烏龜真他媽的豬。把出手少陰經,以陰勁傷人,弄成出手少陽經,陽勁傷人,狗屁不通。”天雄意出手少陰經,勁風無聲無息,如濤似浪,似是強了許多,急湧而出,向蒙麵人攻去。
蒙麵人罵道:“臭小子無禮,竟敢對老夫動手動腳。”運起太極勁一撥,內力轉向,擊在一棵海碗粗細的樹上,把樹打得從中折斷。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不是東西,樹又沒惹你,你打樹幹嘛?力氣沒處使了,是不是?三月十八,在地獄莊慢慢使。”天雄一掌打斷海碗粗的樹,從所未有之事,大出意外,吃了一驚,怔在當地。
蒙麵人罵道:“他媽的,臭小子,有屁用,不敢打老夫,打樹出氣,有屁的好玩。老夫可不陪你臭小子玩兒。”身形一晃,就要離去,突然道:“咦。”身形一晃,搶到一株樹前,向樹幹瞧了一眼,破口大罵,道:“是哪個天殺的殺才,敢如此戲弄老夫。有種的,給老夫死出來。”
天雄大是奇怪,心道:“明明隻有我們兩個人,是你戲弄得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還能有別人麼?”情形又不似作偽,心下好奇,展開輕功掠了過去,往樹上一瞧,差點笑出聲,忙以手捂嘴,才沒有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