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4章 章台柳(2)(2 / 3)

真個王師非樂戰,果然士子慎佳兵。

今朝莫負盧龍塞,他日歸邀麟閣名。

且說韓生,聞知柳姬就是李生畜養的,把那妄想心腸消歸無有,每日在旅館,未免寂寞。忽發歎道:“我韓君平從來慷慨,不會淒涼,近來卻另是一番光景。想我風流出眾,才氣無雙,不能尋個傾城佳人,與他匹配。到如今,功名未就,四海飄零,如何是好。”當此春景融和,不奈鄉心忽動。正是自在殘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

猛聽門外,嬌滴滴聲音,行來叩門。“待我開門,看是何人?呀,原來是李家女郎。”輕娥道:“相公,你在此何幹?”韓生道:“我這裏晝眠。”輕娥道:“莫非中酒?”韓生道:“何嚐中酒。”輕娥道:“非關水酒,定是傷春。”韓生道:“我那裏傷春來?”輕娥道:“前拿去玉合,姐姐奉價十千,以為取酒之資。”韓生道:“這是平樂價了,女郎請坐。”輕娥道:“相公是郎君契友,怎生好坐?”韓生道:“女郎原是大人家風範,況且柳夫人有命,道不得個敬主及使麼?”輕娥道:“僭了。相公客舍蕭條,何以娛目?”韓生道:“歸思甚濃,馬首東矣。”輕娥道:“一向與我郎君相處,到不曾曉得相公行藏。敢問幾時到此?”韓生道:“淹留已久。”輕娥道:“莫非尋親?或是訪友麼?”韓生道:“李郎與我傾蓋相與,承他過盼,是沒有的。”輕娥道:“家裏中饋,自然是閨秀佳麗的了。”韓生道:“室中尚無人哩。”輕娥道:“莫非秦樓楚館,有些牽連,故此久留麼?”韓生道:“不欺女郎說,閑花野草,也不到性眼底。”輕娥道:“久別故園,又無妻室,未免太孤冷了。”韓生道:“小生青年,不愁佳麗。”輕娥道:“隻怕就有好消息了。”韓生道:“隻怕仙宮鎖定嫦娥,不容人相見,卻怎奈何。即如你家小姐,倒以嫦娥,誰近得他。”輕娥道:“韓相公,你未必近得他,他卻說你不遠哩。”韓生道:“願聞其詳。”輕娥道:“姐姐常對我說,韓夫子豈久貧賤之人。”韓生道:“這般說,李王孫有孟嚐君之賢,柳夫人就是僖大夫之婦了。”輕娥道:“他還說得你好哩。”韓生道:“一發見教罷。”輕娥道:“他說你詞藻尤華。”韓生道:“這是誇我才學。”輕娥道:“說你豐姿俊逸。”韓生道:“天生如此。”輕娥道:“你好不識誇。”韓生道:“小生就話答話,休要認真。”輕娥道:“他還說你相如四壁,卻少麗人當壚。”韓生道:“小姐也想到當壚上了?”輕娥道:“我小姐頗有此意。我來透漏消息。”韓生道:“此是小姐美意,你郎君何如?”輕娥道:“料我郎君,雖無粉黛三千,不少金釵十二,尚堪換馬,何況贈君。”韓生道:“雖如此說,隻是小生與李郎,禮則賓主,契合弟兄。極欲攬子之祛,無奈奪人之席。也多難了。女郎,你多多致謝小姐,隻恐此生無以為報。”輕娥道:“相公耐心,就是李郎,也有幾分在意了。我且回去,自有分曉。”韓生道:“不送了。”此時不禁喜出望外,惟有專聽好消息也。下卷分解。

第五回

韓氏子明園配柳

李家郎棄產尋仙

話說李王孫,已欲將柳姬歸於韓生,但未曾說明。這日,因想起生平作為,說道:“我雖變跡埋名,還要棄家訪道,諸事俱在不論。惟有柳姬,才色絕倫,前對我說,韓郎現在困苦,終非貧賤。我妮子所見,到與我同。我今日設酒春明園,就把柳姬與他,遂了心願;然後把家產交付他們,豈不是好?”因叫蒼頭來道:“我昨日分付你,打點庖人樂部,想俱齊備,可去接柳娘子先到春明園。我自尋韓相公來。”蒼頭應命去了,李生道:“人生都為這一個情字,惹出多少無明煩惱。俺早已打破此關了。我且去尋韓生。柳姬想也就來了。”按下不表。

且說輕娥,要回複信音,走到章台,見門鎖了。“定是姐姐不在。我且到春明園去看。行已到此。那花徑中遮遮掩掩走來的,多是我姐姐。”柳姬看見輕娥,說:“你回來了,我今日妝束的可好看麼?”輕娥道:“鬢兒梳得絕精,隻是安璜不正些,我且與你正正。適才那韓生,好生致意。早承鸞信,願偕鳳占。姐姐,他並未結婚,亦無外宿。”柳姬道:“住口,前話隻好你知我知,郎君自去邀韓相公,想必就到。我們一壁廂候他便了。”隻見李生攜著韓生手,一同走來。見了柳姬道:“你過來見韓相公。”柳姬向前,道了萬福,韓生回禮道:“這就是章台柳麼?”李生道:“正是,他久深居,今特薦上客耳。”韓生道:“李兄名園,不殊金穀,麗人何減綠珠。仗此花神,願得青春無恙,白首同歸,何幸如之。”柳姬道:“相公與郎君,可俱稱玉堂之賓,奈妾愧石家之婦何?”李生道:“叫樂人承應。”輕娥拂席,柳姬把盞。“韓兄,你寒食佳篇,柳姬近來頗習,試歌一番。”柳姬歌罷,韓生道:“李兄聆音,不數四時子夜,絕勝舉國陽春。”李生道:“待我手奉一杯,韓兄請酒。柳姬,我久不見你舞了,好一折腰,試他垂手。”柳姬遂起身舞了一回。韓生誇道:“看他如花前翠帶從風,似樹下霓掌出月,真個舞的絕倫。”李生道:“當真的,把酒移到瑤光台,我們從金波橋過去。”小伺們遂將酒筵移去,又複安坐。李生道:“我再敬一杯。韓郎,你名士無雙。柳姬,你佳人獨立。一個赤繩未係,一個□的猶存,自合雙飛,真難再得,便相配偶,不必遲疑。輕娥掌燭,柳姬送酒。酒來,我你你們一祝。”將酒對天,酬後說:“祝此二人,佳期之後,天長地久,夫貴妻榮。”韓生道:“李兄,他雖未抱衾裯,已在小星之列。小生後來鳥鵲,敢分明月之棲。”李生道:“你兩人恰好一對兒,何容推辭。大丈夫相遇,於杯酒之間,一言契合,尚許以死,何況一女子乎?”韓生道:“大德不報知己誠難,安可複西子之施,奪人之好。”柳姬道:“妾方待年,並無過愆,何故相棄?”李生道:“柳姬,你差了。你就是仙女,也有個吹簫碧落,怕不做悔藥青天。”輕娥道:“姐姐他相女配夫,韓郎他為君擇婦,佳人才子,正好成雙。趁此吉日良辰,莫誤花燭。”李生道:“韓郎、柳姬,你們當此星月之前,花燭之下,誓同結發,都莫負心。”隻見韓生、柳姬跪下,各祝一番。起來,李生方分付蒼頭:“將鼓樂、花燭送到園中西洞房去。”韓生向李王孫深深打了一恭,說:“小生拜謝。”李生道:“義氣相與,何謝之有。韓兄三日之後,同柳姬到俺宅中,還有一言相告。”韓生說:“遵諭。”李生作別回去,韓生方向柳姬道:“娘子,我與你紅樓偶逢,喜隨同根之願。”柳姬道:“當日將無永絕,今生何意為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