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7章 章台柳(5)(3 / 3)

月蝕西方破敵時,及瓜歸日未應遲。

斬胡血變黃河水,梟首常懸白鵲旗。

第十三回

入虎穴柳姬底節

訪雲台故友談心

話說沙吒利,投順唐朝,屢立戰功,竟承茅土。如今寶應皇帝,好生愛他,已封為歸義王了。他偏最溺酒色。何以見得,那日靜坐府中,說:“俺雖是番將,煙花心性,風月襟懷,府中頗有數十房侍兒,卻少一兩人可意。長安城中,隻有那章台柳,色豔無雙,才情第一,到落在韓翊之手。向年俺院子,曾在法靈寺見來,訪得他近入此寺為尼,改名非空了。俺母一向好佛,前遣沙蟲兒去說,太奶奶請到府中誦經,他畏俺的勢,許著就來。倘若來時,卻也不問原由,隻要從俺。沙蟲兒這般時候,如何還不見到?”沙蟲兒道:“他敢就到。隻是一件,俗語說得好,一來莫惹油頭,二來莫惹光頭。他先是油,後是光的,不要惹他。”沙吒利道:“胡說,光則光著他,由則由我得。”沙蟲兒道:“還有一件,這風流行中,當以情親,莫以勢壓。老爺要近他,也放溫存些。”沙吒利道:“俺家自有製度,你且去府門前打聽。”沙蟲兒道:“曉得。”

且說老尼與柳姬,清早起來,說昨日之約,隻得前去。迤邐行來,到沙府門前了,小心進去。柳姬道:“此來勢不自由,事出無奈,全望師兄調停,同來同去。”老尼道:“憑他怎生,決不可說出你相公來。”柳姬道:“知道。”沙蟲兒見了,說:“二位師父請進。”老尼與柳姬進來。見了沙王,隻得叩頭,起來站立。沙吒利道:“你這是悟空老尼,那就是非空的麼?”老尼與柳姬同道便是。沙吒利道:“看他雖是禪蹤,自然冶態,正是那天生尤物,世不虛名。小尼姑,你方在妙年,空門冷落,不若在俺府中,吃些安樂茶飯如何?”柳姬道:“塵世無緣,禪心久習,難從尊命,請勿多言。”沙吒利道:“女奴們,隻管捧妝奩來與他。”柳姬道:“我已斷發,將何飾妝。”沙吒利道:“不是哦,我是個吹笙鼓瑟的佳人,辜負俺惜玉憐香的子弟。”老尼道:“哎,老爺你後宮翠繞珠圍,盡多嬌娥,那少這一個人,尚望老爺垂憐。”沙吒利道:“那老尼,還要勸他才是。”老尼道:“貧僧是老年的人了。況他是少年清修的人,我也難為主張。”沙吒利大怒道:“把老尼與我扯出去。”隻見柳姬抱定老尼,放聲哭泣,說:“師兄,事當如何?俺是決不從命的。”老尼道:“他別是一般人,怎好勸得。”沙蟲兒向前,強把老尼扯出去了。沙吒利道:“俺方才是怪那老尼,不是怪你。你既有這般麗色,卻怎好錯過芳年。看你容如滿月,膚似凝霜,芙蓉帳冷,衾枕單怯,如何消受的。”柳姬背身說道:“我那韓郎呀,那知我今日遇此強徒,惟有一死相酬,別無生計了。”沙蟲兒道:“你轉心從了老爺吧。”柳姬道:“我衰懷耿烈,豈肯輕從,休生妄想。”隻見沙蟲兒慌忙上來,說:“奶奶走來了。”唬得沙吒利,離位跪接。柳姬在旁卻不知是何緣故。隻見一個白發老姬走來,說:“你們為甚事在此,大驚小怪。”沙吒利道:“呀,原來是母親。”叫沙蟲兒:“你怎麼說是奶奶來,弄我吃一大驚。”沙蟲兒道:“小的也說是太奶奶。”沙吒利道:“以後太字要說高些,好做定心丸。母親,這是法靈寺尼姑,孩子喚來,服侍母親誦經。”柳姬見了太奶奶,隻得稽首。說:“聞得見招,速來赴命。奈將軍太相淩逼,小尼堅不肯從,幸接慈顏,願求解脫。”太奶奶道:“原來恁的,看你悉恨鬱結,叫我慈悲頓生。”柳姬道:“為今之計,不如死休。”太奶奶道:“你快不要如此,隻你一人獨歸,又恐中道打變,且傳壞我將軍聲名。料想女工是你本等,且隨我去繡幾尊佛,再作區處。”柳姬背身說道:“定計潛設,也未可定。我有個道理,他若強來邀盟,我隻得金篦刺血了。”太奶奶道:“孩兒,你聽他說麼?”沙吒利道:“母親作成孩兒娶這房小媳婦罷。”忽聽得內院喊聲一片,說:“外邊是那來的個嬌滴滴聲音?”沙蟲兒道:“老爺,不好了,這真正奶奶來了。”太奶奶道:“孩兒,你又惹動媳婦性子了。”沙吒利著荒道:“母親,可救一救。”太奶奶道:“尼姑便隨我去。”柳姬道:“情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那時,跟著太奶奶,轉向後宅去了。沙吒利道:“沙蟲兒,幾乎弄出事來。”沙蟲兒道:“老爺,怎麼太奶奶不怕怎的專怕奶奶呢?”沙吒利道:“這孩子,你不曉得老婆的厲害。”沙蟲兒道:“老爺你長長大大,千軍萬馬,一些不怕,小小一個奶奶,到是這等怕他。”沙吒利道:“又不曉得,蜘蛛吞象,海青拿天鵝,這都是大怕小。”沙蟲兒鼓掌大笑道:“做官的人怕老婆,有許多解說。老爺為這尼姑,費盡心計,又打脫了。你可自歎幾句,小的也續兩句何如?”沙吒利道:“狗才,你也會對句麼?待我說來:狗受熱油又怕,蠶無桑葉空思。”沙蟲兒道:“老爺休怪,待小人續韻:吼動河東獅子,驚回海底鷗兒。”沙吒利道:“狗才,也會調嘴,可惡可惡,隨我進來。”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