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洶湧暗流(1 / 3)

妄州,彰山,亥裏曼人封地。

當燕未央醒來時,她已經身處亥裏曼人別具一格的竹樓雅居裏了。她瞧了瞧肩際上纏著的一圈又一圈厚厚的繃帶,又看了看周圍結構構造,愣了愣,一下子就想到了此處是何地。她坐直衣物還算整齊的身子,有些呆滯。隨後伸出手臂搖晃幾下,傷口還未愈合,難言的疼痛依然在不斷擴散。

她咬咬牙,捂著手臂下**就向外走去。

“嘎吱——”

有人輕輕的推開了房門,燕未央一驚,直接摸向腰背後一柄藏匿妥當的漆黑短刺,保證有任何異象她都能在第一時間重創敵人。

“唰——”

一個麵容冷峻的年輕男人帶著強大氣場徑直走了進來,站在門後的燕未央,抓緊了短刺,手心汗跡斑斑,突然她閉上眼睛猛地向人的頭部刺了過去。而當她料想到麵前會是一樁血淋淋的屍體時,這個男人卻夾住了她的短刺,輕輕一撇將之甩在地上,短刺落在地上,傳出沁人的丁零。

燕未央應聲倒退兩步,臉色嘩地變得慘白。

“什麼!?”

眼前這個男人擁有著極其強大的殺氣,那是常年與人廝殺搏鬥手染無數鮮血的味道,此時男人不屑的看著燕未央。並且方才以駭人聽聞的力量將她的手臂瞬間震傷,肩際傷口幾乎是一下子破裂開來,鮮血迅速染紅繃帶,她堅韌的咬著牙,埋下頭暗中思襯著什麼。

過了半晌,她抬起頭。

“你是什麼人?那個跟我在一起的男人在哪裏?我又怎麼會在這裏?”

年輕男人冷哼一聲。

“真想不到先生怎麼會教授你這種廢物,除了有些姿色外,裏裏外外都弱不禁風,就算是垃圾,也起碼別這麼垃圾吧。”男人沒有回答她一連串的問題,而是細細打量著麵前這個女人,低聲自顧的將人評判得體無完膚一番,又冷笑著說:“我是先生的弟子之一,單河。你就是燕未央了吧,先生重任在身在兩日之前已經離去了。”

她突然愣了愣,隨即明了,先前那種身懸斬頭大斧般的緊繃感才消弭不見。

——已經昏迷兩日了麼?

她又迷茫的看看了自己的雙手,有些不敢置信。

單河斜著眼看她的神態動作,暗自隨地吐了一口唾沫,滿臉笑意的嘲弄口氣,悠然自得的說:“他走之前將你交付於我,讓我對你好生照料,不得讓你出現絲毫差錯,要是你少了半根毫毛就拿我試問,還說什麼我跟你這麼個廢物配合作戰就是天作之合,真是笑話!也不知道先生怎麼想的……”

燕未央臉色鐵青,怒從心頭起,她拉下一張秀臉不屑地說:“話也說得太大了吧,你以為自己很強麼?”

“還行吧,至少能一刀將你斬首的實力還是有的。”單河拔出一把彎曲長刀砸在地板上,不以為然的拄刀而立。

“嗬嗬,真是自大的家夥,你先照照鏡子再來跟我說話吧。”

“嘿,別白費心機了,您還是躺在**上好好養傷吧。先生的每一位弟子都身懷絕技。而恰巧,我這人從小百毒不侵,你這點兒‘九曲散’給老子撓癢癢都不夠。”他平舉彎刀,透過寒白的刀刃看到臉上泛起的點點紅斑,笑了笑。而後紅斑不知受到什麼物質的驅逐,又迅速消退了下去,他指了指**邊。“那裏有足夠的食物,你快點兒養傷,老子還等著和你去把彰武君戈也的腦袋割下來呢。”

“什麼!?我和你?襲殺彰武君?怎麼可能!”

燕未央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先是呆了呆,又一下子叫出聲來,顯然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真是一個笨蛋啊……”單河頭疼似的扶額,搖了搖頭,說:“你叫什麼叫?!你以為這裏可以玩鬧的地方嗎?你難道不知道想要加入幽靈,得有一個試煉,而你的試煉任務非常特殊,就是拚了命也要取下戈也的首級。而我就是你此行的輔佐人,就這麼簡單,聽明白了沒有!?真是笨的令人驚訝又無知的家夥!”

“嘎吱——”

一個亥裏曼大漢侍從毫無聲息的突然推開門,伸進來一個塗滿各種彩帶的光禿腦袋,他瞧了瞧有些碎裂的地板,還有那柄短刺,疑惑的轉頭看向單河,用古老的亥裏曼語說:“巴圖羅亞大人,有什麼地方可以為您效勞嗎?”

“你先下去吧,有需要時我會傳喚你的。”

單河臉色變幻,朝他溫文儒雅的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

大漢謙遜的躬身點頭,也隨之一笑,輕輕關上門。直到他的腳步聲走遠之後,燕未央才猛然驚醒,她倒吸一口涼氣,止不住的一陣後怕。她張開小嘴,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單河冷冰冰地出聲打斷了她。

“我知道你想問些什麼,但我不會回答弱者的任何問題,你最好老實呆在這裏收斂一點,不然死了都沒人給你收屍。”

“你……”

燕未央憋紅了臉,像是受到了極大侮辱,指著他,卻什麼也說不出。她隻能看著單河一步一步走出房門,‘砰’的一聲又關閉房門。

燕未央惱怒成羞的舉起身旁一隻珍貴瓶子就向門砸去,霹靂乓啷,碎片落了一地,她將身邊的所有瓶子都砸了個稀巴爛,直到再伸手時,卻沒有了瓶子這才消停的鬱鬱而坐,又氣喘籲籲的連連咳嗽,胸脯止不住的晃動。

……

過了許久,門響聲還未從腦海消除,似乎是單河聽到玻璃碎爛的聲音,粗狂的嗓門又像是惹火似的傳了進來,真是不得有片刻平靜。

“哦,對了!三天後我會過來一趟,希望到時候你可沒死。”

“我早晚要殺了你,你就等死吧!”

“哼哼……好啊,我等著,弱者!”

“哼!”

燕未央握了拳頭,心中再度氣憤十足。雖然胸中為之氣結,但她知道在亥裏曼腹地可不能亂來,要是打亂先生計劃那就全完了,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為上。燕未央呼了幾口氣,終於難得的平靜下來後。她撿起地上的短刺,掏出一條白色手帕悉心的仔細擦拭,像是在好生伺候一個生靈似的。

其實不然,這是她父親的貼身兵刃,她將此遺物珍愛如命。

“白佛,你隨父親經曆了那麼多風風雨雨,你能告訴我該怎麼做嗎?”

燕未央看著這柄飲血無數的殺器,有些迷茫。

接著,她又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了,站起身來將白佛插進後腰的刀鞘中,卻未發現白佛刺身上精美絕倫的花紋一閃而逝動人光芒,明亮又深刻。她施施然走到亭台樓榭上,端坐此處,目光掠過窗外風景如畫的瀑布溪流,不斷輕拭著瑩白美麗的指甲,滿腦子解不開的疑惑。

——人人得而誅之的幽靈,怎麼能在敵人腹地毫發無傷的修養兩日之久?

——彰武君與卓爾斥加侯不是應該由先生親自斬首麼?

——還有這個單河到底是什麼身份?

“……先生的用意到底是什麼呢?”

起風了。

開滿山坡盛開的花朵蕭蕭瑟瑟,一片綠葉隨風飄來,燕未央輕輕拈住它,可是她手指卻顫了顫,隨即放手了,綠葉便飄向了遠方,不知去向何處。

她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此地絕不能久留。”

不久後,一位少女侍從自竹樓廊道出現。

——

——

妄州,忘川綠洲,古稻場。

轟鳴如雷的河流奔騰聲,源源不斷,像是振奮人心的戰鼓給人平添一分勇猛。這綠油油的稻海,夏南‘嗖’的一下鑽進古稻場裏,不見蹤影,他將風息插進堅硬的土壤裏,悄然聲息的躲在暗處伺機下手。

“幽靈狼,幽靈,一個個的來吧……今日我定要讓你們葬身於此。”

“嘿嘿嘿……”

敏銳的洞察力讓他能夠毫不費力的注意到對岸的紛爭,那裏有另外一股人在廝殺。夏南滄桑的臉龐上不禁露出邪魅的笑容,眾所周知戰場上風雲變幻,任何一個因素都能決定最後的成敗與否,隻是……他已經想好戰略決策了。

“嗷——”

狼王在古稻場外仰天長嘯,一隻隻幽靈狼分散開來,竄進這片草的海洋,分頭找尋。

而那位黑袍人則尾隨其後,像不可見聞的風一樣,悄悄掠入這無聲的戰場。

風依然在吹,將古稻吹彎了腰,有三三兩兩的老人與少年嬉笑著攜手行走在古稻場裏,少年挽起長袖,晃晃悠悠的提著一桶體重快超過他的‘肥料’,用勤勞的雙手舀起一瓢,澆灌潑灑著這一方土地。忽然,有什麼東西從眼角餘光閃逝而過,少年站直身子看向周圍,用力擦了擦雙眼,撓撓頭,卻什麼東西也沒有。

“……”

他撇撇嘴,不以為然,繼續彎下腰在稻杆上勘察有無蟲豸。可是,眼角餘光又撇過一團黑影,真真實實的看清楚了,他的心髒突然不爭氣的怦怦跳動,他咽了一灘唾沫。他抓住老人的衣角,搖了搖,指向後麵說:

“拉夕,你看那裏,好像有什麼黑影一下子跑過去了。”

“嗯?什麼也沒有啊?”

“有!肯定是什麼不幹淨的東西,我們還是快點走吧,我害怕。”

“不會看錯了吧,應該是地雛,沒事兒的。”

老人摸了摸躲在他身後的少年頭發,被歲月砍過一刀的臉龐,溢出古舊的微笑。地雛是一種隻有啃食稻蟲才能活下的動物,由於體形微小,在古稻場內敏捷如猿行動如風,抓也不抓著,一向被世人稱作古稻場的精靈守護者。

少年怒吼著反駁老人:“不是啊!是不是地雛我還是能分得清的,那肯定是什麼髒東西!”

“咻——”

一杆長矛如同利箭不知從什麼方位駛出,猛地栽在一隻飛速奔騰的幽靈狼脖子上,狼嚶嚶叫了兩聲,緩緩倒地幻作一團青煙升上天空。少年正好見到此幕,他看得真切,眼珠子睜得像銅鈴一樣大,極具震撼力的一幕使年幼的少年突然嚇得昏了過去,軟癱在地上。

而夏南不知從什麼地方憑空冒出,老人也嚇得雙腿一軟差點一下子暈過去,夏南趕忙攙扶住他的手臂。

“老人家,趕緊走吧,這裏不安全。”

“呀!你是人是鬼,別碰我!”

老人掙脫不開夏南的手,右手護住尚還幼小的孫子,看也不敢看夏南一眼,嚇得他們這些普通勞作人渾身發抖。

“好吧……”

夏南看著老人隻得‘滕’一下的放開手,好心被做驢肝肺,心底有些說不出的苦澀。

“你孫子說的對,這裏有些不幹淨的髒東西,你還是快些離去吧。”

說完,便提著一杆隨時準備出手的木質長矛,眼睛一眨,便風馳電掣的消失在巨大的稻海裏,如影隨楓消失無蹤。隻剩老人呆滯的站在原地,他看了看完好無損卻陷入昏迷的孫子,又狠狠的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又摸摸自己完好無損的的臉,獨自驚聲呢喃:

“我沒死……我竟然沒死,哈哈!”

過了會,他才回過神來,失足的驚聲道:

“啊!他難道不是鬼麼?!”

他當即反應過來,轉身背起孫子就向外跑去,顯然已經被驚嚇過度了。

……

夏南俯身在稻田間,眼如鷹隼,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周圍動向,長達一刻鍾之久。

身為一名優秀的獵人與斥候,他很有耐心,可敵人已經沉不住氣,開始止不住慌亂了,一隻隻幽靈狼不斷從他身前掠過,卻久尋未果。自己顯得越是蟄伏不出風輕雲淡,敵人就越發恐懼,這是放到任何地方都能通用的道理。此時,夏南臉上浮現冷笑,他已然知曉分布在此處的幽靈狼有上達三十數隻,摸清敵人的底細再戰鬥,一向是夏南展現行為藝術的準則。

而現在,就是發起攻擊的最好時刻。

他提著風息,背著數十根長矛,看起來是那麼無比沉重,卻能輕靈如飛的行駛在稻海海間。

密密麻麻的古稻就是最好遮掩物,他要用慘痛的代價告訴敵人,這裏是他夏南的主場。

悄悄的接近一頭幽靈狼。

“嘩——”

夏南霎那間出現在這頭不斷觀望著周圍的幽靈狼身後。

反手劃出一刀,鋒利如一的直刃在夏南手中像螺旋飛鏢一樣直接切向幽靈狼的脖頸。未等它化作青煙,急速轉動而造成猛烈灼熱的罡風已然將其切散成一堆殘渣,連煙霧都不曾冒出,這也是風息能夠在悄無聲息之間血染無數靈魂的原因之一,十大絕世凶器之名可不是徒有虛名。

當然,好刀與爛刀的區別關鍵還在用刀人手上。

“黑風的意誌豈是你這等垃圾可以仿製的?我呸!”他怒火燃燒的踩在那攤殘渣上,用力的**著,隨即吐下一口唾沫,泥土上穿出一個冒煙的小洞,“你們這些狗屁幽靈再如何拚命竊取、偽造、通靈也不及它的萬分之一!”

胸腔一襲燃燒的熊熊火焰,漸漸傾灑而出,又埋沒深藏。

“嘿,一個個都死吧……”

夏南此時刀鋒似的雙眼有些微紅,冷的嚇人,他轉頭看向東方某處露出陰森森的笑。隨手從後背取下一支長矛,一個箭步內躬身躍起‘咻’的投射出去,遠方一隻幽靈狼的頭骨啪嗒一聲直接被砸碎,然後整個腦袋就都成了一灘肉醬,最後消弭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