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一切都源於我骨子裏的那種自卑,我再有錢,我也還是一個鄉下人,這是無法改變的,是一種宿命。

我還是簡要地從頭給你說起吧,說實在的,我真的感激你,從不追問我的過去,但我也害怕有一天你知道我的過去,會另眼看我,今夜,我已經無所顧忌,哪怕我們已經走到了盡頭,我也不在乎了,我要告訴你,你應該有這個知情權的,我不再偽裝自己了。

我從小就和我的母親烏雞婆相依為命,我是個遺腹子,我生下來,就沒見過我死去的父親。我母親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供我上學。可我高中畢業後還是留在了鄉村裏。母親沒有對我失望,她說,隻要你好好活著,在哪裏也是一樣的。當然我明白母親的心思,她當然希望我能到外麵的世界裏去過另外一種生活,不要在農村受苦。

你知道了烏雞婆就是我的母親,你一定會想,那個叫肖莉莉的死去的女孩子一定是我的女兒啦。你也許會問,肖莉莉為什麼姓肖,而我姓史。我告訴你,我的確姓肖,史未來是我後來改的名字。可肖莉莉名譽上是我的女兒,但確切地說,她不是我在她母親肚子裏種下的種子,她是個野種,也是我一生的恥辱。

肖莉莉的母親是我一生中的第一個女人,她嫁給我時的確長得如花似玉,而且我們也百般恩愛。直到在我們婚後不久,她的肚子漸漸隆起,我才覺到了不妙。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我的。因為我當時真的愛她,我不想把這事兒說穿,我忍受著一種痛苦的折磨,我也不能和我母親說,我母親問我,我也隻是說,我們在婚前就那個了。母親聽了也十分高興,對肖莉莉的母親百般地照顧和嗬護,每次我看到母親用她用心血換來的積蓄去村街上買回一點豬肝之類的東西做湯給肖莉莉母親補身子時,我心裏就像刀割了一樣難受。

終於有一天,我的火山爆發了。

那天晚上,我在外麵和我朋友胡大龍喝了好多酒,我把這事和胡大龍說了,胡大龍就罵我沒出息,這麼大的事情也可以姑息。我聽了他的話,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了。

回到家裏,我關上房門就把肖莉莉她媽從床上提溜起來,我朝她低聲怒吼道,你這個臭婊子!你說,你肚子裏的野種是誰的?

我不敢大聲吼叫,怕我母親聽到後傷心。

肖莉莉她媽嚇壞了,她沒想到我會發現這個問題,她一直以為我是傻瓜,並且告訴我,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我們的。就是到了這節骨眼上,肖莉莉她媽還是說,你說什麼呀,什麼野種,我不明白,這明明是我們的孩子。

我氣壞了,或許她說真話不再騙我,我也許會好受些。

我二話沒說,就在她的臉上狠狠地打了一耳光,我罵道,你這個臭婊子,要死了還嘴硬,你想騙誰!你給我老實說,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挨了我一巴掌的她有點呆了,她的淚水一下子湧出了眼眶。她的嘴唇蠕動著,滿臉委屈的樣子。

我威逼道,你快說,你肚子裏的野種是誰的,否則我殺了你!

她突然從床上下了地,撲地一聲跪在我麵前,聲淚俱下,你,你放過我好麼,不要逼我,不要讓我說出來,我心裏在流血,求你放過我好麼?我一輩子會當牛當馬一樣伺候你的,我明天就去醫院把這可憐的孩子打掉。

我聽著她的話,心軟了,真的心軟了。

這時,我母親好像聽到了什麼動靜,她在門口問我們,你們怎麼啦,半夜三更也不睡覺,要注意身體。

我對肖莉莉她媽使了個眼色,她是個聰明人,馬上就不哭也不作聲了。我裝著心平氣和的口氣對我母親說,媽,沒什麼事情的,你放心去睡吧,不用管我們。

我母親聽了我的話之後就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