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3 / 3)

聽了刀疤臉有意無意那幾句話,陳新民留了個心眼,和尚真的拎來了三萬現金,又添上二千,說連買菜的錢都沒留下。陳新民打了收據,隻說到南京後回家,便立即上岸,先把錢向家裏彙了,順便在附言上向小雲報了平安。回到船上,卻說不走了,再跟一趟船。這回輪到和尚跟他急了:“大哥,你這不是存心耍我嗎”

和尚說:“不錯,我是不義,沒能主動還大哥的錢,可大哥,你別忘了,你也不仁,我和尚祖宗八代沒上過大堂,沒吃過官司,是大哥你讓我拔了一回尖,出了一回風頭。有名有姓的大號黑紙白字在大街上晾著。”

新民似乎覺得有點理屈,可一想,這算怎麼回事,我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機關幹部,通過法律維護正當權益,怎麼反倒是我的不是

和尚是不會和他坐下來淪理的,氣呼呼地轉身就走,接下來船從上海開到南通,和尚再沒和陳新民說過一句話,吃晚飯時,端上桌的就一份榨菜,和尚女人對新民解釋說:“錢都湊給大哥了,實在對不住,請大哥和三木諒解。”

三木把剛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眼睛看著新民,和尚仿佛沒聽見女人說話,自顧端起碗咬著醬菜,把一碗白飯三下五除二扒下肚。新民心一橫,也拈著一根醬菜,往嘴裏劃拉米飯,新民對自己說,吃下去,一定要吃下去,小時侯這種大米飯想吃還吃不上,上小學時憶苦思甜吃糠菜都咽下了,何況今天是一碗白米飯。

可更艱苦的事還在後麵,洗澡時,和尚女人說水髒了,和尚不小心漏了機油進去,三木不信,鑽進底艙去打水,果然水上漂著一層油花,和尚早用吊桶打了江水在擦身,一臉的得意,陳新民自然知道那機油不是漏進去的,也不吭聲,將水倒了,去打江水洗澡,陳新民想,和尚,虧你想得出來,想用這法子趕我別忘了我陳新民也是從小在泥水裏滾大的。

陳新民不願多看見和尚,洗過澡,就去甲板上納涼。夜深了,刀疤臉催他回去睡,說露天睡會著涼,並且第二大乏力。刀疤臉說:睡不著,你就睡駕駛室去,那裏涼快。

陳新民睡在了駕駛室,駕駛室後座是一張長沙發,把兩邊門打開,有穿堂風吹過,蚊子歇腳不住,顯然刀疤臉是把這裏當作福地的,可是剛睡下不久,就聽見和尚夫妻倆說話聲音,異常清晰,仔細搜查,原來是沙發的下麵有一個窗口,漏出和尚臥室裏蓄電燈暗黃的光芒,從這窗口看下去,居高臨下,臥室裏一目了然,左邊是和尚夫妻的床,右邊是一排矮櫃,船上人的習慣,家具都是固定在牆上,防止船搖晃時亂滑。蓄電燈放在矮櫃上,櫃腳擺著一把長柄的太平斧,燈光盡管昏暗卻也把斧頭照得晃眼。

和尚夫妻倆突然停止了低聲說話,陳新民以為發現了自己,立即有了做賊被抓的慌張,屏聲息氣,躺到沙發上不敢動一動,過了一會兒,有聲音傳進新民的耳中,卻是和尚牛一般的喘息和他女人壓抑的呻吟,陳新民後悔不已,覺得受了刀疤臉的愚弄,心裏罵著刀疤臉下作,自己卻真的無法入睡了。

第二天,和尚夫妻倆如法炮製,最讓陳新民受不了的是斷了茶葉,在辦公室呆了這麼多年,茶杯捧慣了,一時三刻離不開身的,即使上新河那幾天,整日奔波,茶葉也隨身帶,現在上了船以為不需要“備戰備荒”,卻真的讓斷了退路。陳新民捧著一杯開水,從船尾轉到船頭,還是刀疤臉救了他,盡管是幾塊錢一斤的劣質茶葉,也讓陳新民感激不盡,忘記了昨天的芥蒂。

“睡得怎樣”刀疤臉問。

不提也罷,提起來新民就忍不住數落,“老哥講起來還長我幾歲,怎麼能讓我去做那沒皮沒臉的事”

刀疤臉弄清了新民所指,不笑也不惱,正色說:“你若是信我比你年長幾歲,還想要到你那幾個錢,你在駕駛室再睡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