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2 / 3)

和尚送倆小子上岸去了,新民踢踢斧柄,問刀疤臉:“和尚不是說他砍過江匪嗎今天怎麼比我還怕。”

刀疤臉哈哈地笑起來,“你也相信他的鬼話這倆小子那裏談得上江匪,充其量也就兩個小地痞。”

“和尚那胳膊上的傷疤是讓你們江濱人自己捅的,船幫裏爭鬥,你們江濱人傷了兄弟,挨船收醫藥費,和尚不肯交,結果讓領頭的船幫老大捅了一刀,才乖乖交了錢。”刀疤臉拍拍新民的肩膀:“和尚是個什麼玩藝,你今天還不清楚嗎?”

事情來得非常突然,但後來新民每次想起來又覺得似乎是蓄謀已久。黃毛中午來到了船上,讓和尚把船泊在一個僻靜江麵,說傍晚時他派人來領航,然後擺開桌子,和尚拿出了三瓶大曲。和尚不停地敬黃毛,敬新民,新民也不停地敬和尚。和尚沒幾個回合就醉了,趴到地上呼呼大睡,被三木和他老婆背到床上,黃毛吆喝刀疤臉用汽艇送他上岸,和尚女人也抓了菜籃子說順便去買菜,船上靜靜的,三木不知道去哪裏睡午覺了,隻有和尚的鼾聲震天,新民在油布堆裏找到太平斧,砍下幾截纜繩,先是把和尚的雙手捆住,把和尚的雙腳捆住,再用第三根繩子把前後連接了起來,他用一塊抹布塞進和尚嘴中,和尚嘟嚕著吐了出來,於是又加了一塊抹布,和尚的鼾聲就小了許多,但仍然不肯醒,新民就用肩膀背起繩子,“砰”的一聲,和尚像死豬一般落到了床下,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新民說:“你現在清楚怎麼回事了”

和尚說不出話來。

新民說:“是你逼我這樣做的。你把錢藏在木匣子裏,一個勁兒哭窮,我回去了也過不成安穩日子,不如我們一起拚了。”

新民把斧子拿起來,說:“這錢是你拿還是我拿。”

和尚在下麵掙紮了幾下。

新民把斧口朝左臂上輕輕一拖,雪白的肌肉便像犁刀劃過的土地一樣綻開,血很快掩蓋住那磣人的白肉,淌水一般流到地板上。

和尚瘋狂地用腦袋撞著地板,新民這才想起來和尚的嘴中塞著抹布,新民取出來,和尚說:“大哥,你不必拿斧口對著自己,你的命比我值錢。”

新民舉著左臂,右手拎著斧子,厲聲說:“你拿還是我拿”

和尚說:“鑰匙在我的褲腰上。”

新民用鑰匙打開矮櫃,又打開大匣子,存折和人民幣赫然在目。血滴滴答答地流到地板上,浸濕了和尚襯衫的一角,新民想了想,隨手抓住一件襯衫,捆出了傷口,然後按照自己算過不知多少回的本息數目取了幾張存折,又打了收條,把一切重新鎖好。

陳新民後來想,其實自己吃這一斧子實在沒有必要,但當時自己確實渴望聞到一點血腥味。

新民喊出三木,打算一道到甲板放汽艇,汽艇已經浮在江麵上,刀疤臉坐在艇尾,像是已等了他幾個鍾頭。

“走了”刀疤臉說:“我在等著載和尚的女人上船。”

刀疤臉把新民和三木送到岸邊,新民說:“大哥,我不知道怎樣謝你。”

刀疤臉說:“你搞錯了,真的要感謝的是我要謝你,你救了我。”

這句話,陳新民後來才慢慢理會,刀疤臉把和尚的性子摸得這麼透,把船上摸得這麼熟,莫非原本是有想法的?

陳新民和三木回到江濱,已是第二天下午,小雲還沒有下班,三木不肯久留,急著要回鄉下,新民說:“三木,老房子的錢你不必付了。”

三木說:“哥……”

新民說:“三木,我是真心話,你嫂子那裏我能做得了主。”陳新民洗了澡,剪了頭發胡子,又去醫院換了藥,隻是曬得又黑又紅的皮膚沒法改變。小雲和兒子回來,都一下子撲到了他的身上,兒子的手箍牢他的傷口,痛得他冷汗直冒,他硬是沒哼出聲,他怕一叫小雲和兒子就會鬆開手。隻有抱住了妻子和兒子,新民才感覺到是真的到家了。

“錢都討回來了。”新民說。

“我現在隻要看到你回來我就夠了。”小雲說:“你不在,我每天都做惡夢,錢討多討少我都無所謂了。”

放開他,小雲才發現他的傷口,才發現丈夫僅僅半個月的功夫黑了瘦了。小雲忙著燒菜做飯,她知道新民事無巨細總會一一向她道來的,可是直到兒子入睡,夫妻溫存後,新民也沒提船上的事。

新民說:“錢要回來就行了。”

新民不願意再回憶那幾天經曆的任何一件事,尤其對自己的妻子,陳新民奇怪自己已經能夠咽下心中的酸楚,不需要用淚水來撫慰自己的傷痛了。

陳新民要辦的第一件事是把存折交給瓦庭長,瓦庭長驚訝地看了存折,又打量了一眼陳新民,說:“老兄,上船了還掛了彩”

陳新民點點頭。

瓦庭長說:“你老兄真不簡單,我庭裏的小夥子每年執行都有掛彩的,也沒你老兄搞得這麼徹底這麼利索。”

陳新民說:“慚愧,慚愧。”

“我可和你們執法的法官沒法比。”陳新民說完這句話,便打住了,一朵烏雲突然壓上了心頭,小時侯有一部日本電影叫《追捕》,高倉健演的冤主由於並非執法人員,擊斃頑抗中的案犯隻能由警察執行。那天綁了和尚,莫非自己-也已觸犯了法律陳新民不敢深想,

安慰自己,這能怪我嗎我也是別無選擇。

瓦庭長見新民在那裏發呆,便說:“老兄,你沒別的事可以走了,十天以後到我庭裏來取錢。”

陳新民回到家,掛了個電話給老徐,告訴他錢已到了法院,十天左右可以本息付清,老徐當然歡天喜地,一個勁說謝謝他了,新民說要謝該謝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