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處的草坡上有一個廢棄的燈塔,在藍天白雲下很是顯眼。
列車在有些瑣碎的安寧中開上了一條極為平直的林蔭道,兩旁古木森森,闊大密集的枝葉把陽光層層擋住,幾乎連一絲縫隙也未留,列車內頓時陷入一片陰涼。
蔣曜忽然心情很愉悅的吹了聲口哨,然後站起身,拎起身旁安坐了很久的密碼箱,往列車後方走去。
“喂!你幹什麼去?”那位膽小謹慎的曾老板看到自己的錢快要脫離視線,趕緊問道。
蔣曜甚至頭也沒回,勒了勒褲腰帶:“水壩要崩了,得放放水,要一起嗎?”
或許是他的表演太自然可信,三個人麵麵相覷,卻並沒有過大的反應,隻有最少言寡語的那個急忙站起來大聲喊道:“你上個廁所也要帶著箱子一起去?”
“我喜歡。”
蔣曜像是真的憋急了,腳步很快,短短幾個喘氣間已經走了很遠,那句簡短囂張的回答傳到三位愚蠢的中年商人耳中時,聲音已然輕不可聞。
“別擔心,我們以前不也和這種人合作過幾次麼……像這種職業騙子啊,都有些怪毛病,身邊離了錢就渾身不自在。”
“就是,他總不見得在列車上還能跑了吧。”
自作聰明的眼鏡男分析著,愛財也愛麵子的曾老板自我安慰著,他們看著蔣曜走到了車廂尾端的廁所,那裏站著幾個邊抽煙邊侃大山的小夥,蔣曜的身影在那一拐就不見了,似乎是進了廁所。
等了一小會兒,最謹慎的那位卻坐不住了,騰地跳起來,硬邦邦說道:“我去瞧瞧。”
他快速分開走道裏稀落的旅客,緊跟到了男廁之中,然而呈現在他眼前的是空空如也的幾個便池。
男人額頭上開始冒汗,密密麻麻的汗液順著額頭滴下臉頰,滑進脖頸,一陣發寒。
接著他甚至把女廁也找了。
“他不在裏麵!”
三個財迷心竅的土老板頓時大驚失色,之前一直籠罩在腦門頂上的不祥預感現在已經發酵蒸騰起來,他們想也沒想,立即跳了起來,拔腿開始往蔣曜消失的方向一個一個車廂搜索。
“媽的!媽的!早說了這人肯定不靠譜!”
他們三個一邊罵一邊跑,一路上碰痛了旅客,撞翻了食品小推車,挨著屁股後麵的謾罵聲,三個氣急攻心中年人不管不顧的想要找著那個戴墨鏡的蔣老板,找那個裝著他們三個大筆財產的黑色密碼箱。
很快的,他們氣喘籲籲的追到了整條列車尾端的VIP貴賓車廂外,然後被幾名列車保安毫不客氣的擋在了外頭。
“請出示你們的貴賓卡。”身材健碩的保安禮貌而機械的說道。
“去……去你媽的貴賓卡!”曾老板雙手支撐膝蓋,大口大口喘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憤怒的吼了一聲。
保安的臉色因為這聲謾罵難看了些,但仍耐著性子說道:“後麵是貴賓車廂,沒有貴賓卡不能出入,這是規定,先生不要讓我們難做。”
較斯文的眼鏡男體力更不濟,一句話都沒說上來,彎腰低身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但聽著雙方對話中的火藥味,他趕緊把滿是汗水的細胳膊先顫抖著伸了出去,攔住了將要發飆的兩人,然後他抬頭,盡可能平穩的問道:“我們隻想知道,剛才有沒有一個戴墨鏡的男人進去?手上拿著一個黑色密碼箱?”
“你們是警察嗎?”另一個保安反問。
眼鏡男一窒,曾老板皺眉回答道:“不是。”
先前那個彪悍的保安回答的很快:“那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你……!”
……
自從幾年前中央領導們連續開了幾次大會,然後發布了幾條新的改革政策,出了幾本藍皮書後,整個國家的體係和理念越來越向資本主義國家靠近,經濟發展的速度的確極其迅猛,在大勢之下,就連鐵路局也在想盡法子多撈點票子,所以列車中出現了極為豪華奢侈的VIP貴賓車廂。
鍍金的VIP貴賓卡是蔣曜不久前剛辦理的,花費不低,蓋因這豪奢無比的車廂確實令人可以在旅途中有相當舒適的享受。不過蔣曜此時沒興趣進入屬於自己那間狹窄豪華的臨時包廂,他出現在公共休息區的環形沙發前,看著懸掛於牆壁的高清液晶電視,開始抽身上最後的一根煙,然後望向半開的玻璃窗外。
這裏一個人也沒,空曠寂寥的厲害,而其餘包廂的隔音措施也很過硬,在這裏聽不到一絲動靜。此時電視上播放的是現階段女生最愛看的一部肥皂劇,男女主角嬌柔做作的台詞伴隨著蔣曜唇間的青煙升起,然後彌散。
平穩的拐了一個大彎,列車駛離了漫長的林蔭道,駛入了一片空曠荒蕪的大道,這附近鐵路兩旁沒有綠樹也沒有人煙,隻有一些拆到一半的民房,就像是大漠中荒廢幾千年的古建築,除了剩下半截的灰牆和滿地碎磚爛瓦,就是滿地的硬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