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無憂身旁一白須長者搖頭歎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想不服老都不成。”阮無憂微微一笑道:“木小婁還差得遠呢!高護法,麻煩您老在這裏壓陣,我去去就回。”那白須長者道:“堂主但去不妨,一切小心在意。”阮無憂點點頭,做了個手勢,帶了三五人繞過激戰正酣的辛、屠二人,向山莊深處行去,眾莊丁壯著膽子想要阻攔,早有人截住廝殺,隻能眼睜睜地目送他們離去。
辛天佑察覺到阮無憂的用意,心中大急,暗暗埋怨落日馬場的鐵硯為何還不趕來支援。他武藝原較屠一鋒遜色半籌,心神稍分,肩膀被他五指搭上,急忙沉肩避讓時,連皮帶肉已被撕下一塊,一時間痛徹骨髓,不由驚出一身冷汗。“朱雀爪”本是魔門絕技,淩厲無雙,若非屠一鋒少了一條胳膊,無法左右連環施展,隻怕辛天佑早已喪身在他爪下了。
屠一鋒身形虛晃,接連使出生平絕技,步步緊逼,陡然間大喝一聲,一招“哀鴻遍野”,幻化出十來條臂膀,將辛天佑籠罩於爪下。在這千鈞一發之時,辛天佑忽然拋開一切雜念,精氣神三者合一,雙掌各劃半圈,成陰陽太極之形,護在胸前,真氣流轉,以不變應萬變。
屠一鋒五指直插向他心髒,突然遇上層層阻礙,有如擊在棉花團中,氣勢頓減。二人真氣接觸,爆出一連串“劈啪”之聲,辛天佑穩穩地退後一步,吐出一口濁氣,終於將“朱雀爪”牢牢鎖住,隨即又踏進半步,一道道剛勁發出,沿著屠一鋒的獨臂震去。
屠一鋒心中暗喜:“憑你太極拳練得再精純,也比不上我一甲子的功力。”一股至剛至猛的內力應念而起。誰知太極拳陰陽變幻,何等奇妙,辛天佑突然將剛勁轉化為柔勁,順勢連退三步,雙手卻仍然緊鎖屠一鋒的獨臂不放,拖動他向前衝去。屠一鋒使出“千斤墜”想要站住,辛天佑變招奇速,行雲流水般又進一步,再發剛勁震向他心脈。
屠一鋒縱橫江湖三十年,不知會過多少高手,總是一刀來一刀去,從未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空有滿身的力氣卻使不上勁。太極拳理講究以柔克剛,以靜製動,與當時所有的武學原理背道而馳,辛天佑在危急中領悟出“剛柔互化”的心法,乃是其畢生的巔峰之作、神來之筆,發前人之未見,開一代之先河。
屠一鋒陷入僵局之中,一時脫不開身,好在他內力深厚,辛天佑雖然取巧略占上風,也奈何不了他。而天龍幫年輕一代的好手木小婁卻危在旦夕,來來去去總是“盤馬彎弓”、“烘雲托月”幾招守勢,勉強護住全身要害,隻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丁惜羽憋了整整十年的火氣終於爆發出來,一柄長劍使得風馳電掣,沒頭沒腦地劈向木小婁。他師從華山派掌門葉知秋,在“快”字上痛下功夫,倒也另辟蹊徑,創出一套全新的劍法,砍劈多而刺削少,全是進手招式,別人使一招,他能砍上三四劍。木小婁初次碰上如此蠻不講理的劍法,隻能苦苦支撐,他雖然韌性十足,但快不過丁惜羽,肩膀大腿接連受了幾處輕傷,鮮血飛揚,眼看就要毀在丁惜羽劍下。
一旁觀戰多時的高標皺起眉頭,他自重身份,不便插手,輕咳了一聲道:“申護法,看來木小婁是不成了,你去助他一臂之力吧!”玄英堂五大護法之一的申不害心道:“早就可以出手了,又不是光明正大地比武,講什麼江湖規矩。”嘴上卻道:“這……不大合適吧!”高標推了他一把,道:“快去把木小婁接下來,傷了他容嬤嬤麵上不好看。”
申不害順勢踏上幾步,叫道:“丁莊主小心了!”緩緩一拳擊出,勢大力沉,勁風吸起滿地的雪花,呼嘯著撲向丁惜羽。丁惜羽覺得麵頰有如刀割,心中一凜,隻得放過木小婁一馬。他有心掂掂對方的斤兩,當下默運玄功,左手也是一拳擊出。拳碰拳,丁惜羽隻覺全身一震,忍不住要跳起來,連忙退後幾步,脫口叫道:“少林神拳!”
申不害微微一笑,並不趁勢追擊,顯得頗有前輩高人的風範。木小婁突然鬆弛下來,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早有人將他扶到一旁休息。高標搖搖頭,指點道:“容嬤嬤是怎麼教你的?隻守不攻,百密終會有一疏,這個道理都想不明白嗎?”木小婁胸口氣血翻湧,說不出話來,隻能苦笑著點頭稱是。
丁惜羽奇道:“少林派的弟子怎麼跟天龍幫混在一起?莫非你是偷偷溜下山的?”申不害不接他的話頭,說道:“久聞華山派的‘沉沙掌’乃是武林一絕,不知丁莊主肯不肯賜教?”丁惜羽啞然失笑道:“奶奶的,賜教就賜教!你不就是怕了華山派的快劍,不敢動兵器麼?我就成全你,讓你見識一下‘沉沙掌’的厲害。”扔掉長劍,雙掌一錯,一招“批亢搗虛”輕飄飄擊出。
申不害悶悶一氣,剛想說兩句客套話繃繃場麵,對方掌風已到,急忙使出“少林神拳”,先護住全身再說。丁惜羽的“沉沙掌”正如他的劍法一般,又急又快,掌力聚而不散,凝而不浮,端是下了多年的功夫。兩人互拆幾招,功力相當,一時間也分不出高下。
屠一鋒不願再糾纏下去,突然尖嘯一聲,雙足一蹬,身形拔地而起,使出成名絕技“飛鷹九式”,頭下腳上,拖動辛天佑腳步一浮,不等身法全部展開,真氣流轉,修練了一甲子的渾厚內力猛地灌入臂膀,排山倒海般攻向辛天佑。辛天佑促不及防,彼上己下,沒有後路可退,隻能硬拚一招,兩道內力實打實相撞,太極拳心法也派不上什麼用場,隻覺得胸口一悶,耳畔嗡嗡作響,眼前金星亂冒,終於鬆開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