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無憂俏生生地倚在洞口,仿佛賢良的妻子注視著勞碌的丈夫,臉上流露出動人的微笑。她見上官柔向自己微微搖頭,便柔聲問道:“什麼都沒有麼?”上官柔苦笑道:“這鬼地方實在是太冷了,寸草不生,別說是雪雞野兔,我看就連蟲都不會有一條。”阮無憂安慰道:“天無絕人之路,咱們且往洞深處探一探,興許會有什麼發現。”
上官柔轉念一想,也隻有這一條路可行了,隻是那洞穴黝暗曲折,須得點個火把才行。當下他折了數根枯枝,仍回到洞裏,問道:“你身邊有火折子麼?”阮無憂搖頭道:“流蘇身上才有,我從來不帶這些累累贅贅的東西!”忽然靈機一動,轉過身去解開衣裳,從貼身處取下一串夜明珠,反手遞給他,問道:“這個成麼?”
上官柔將枯枝丟在一旁,從她手中接過夜明珠,觸手處尚感覺得到她的體溫,心中不由一動。他留神多看了幾眼,隻見二十餘顆晶瑩圓潤的珍珠穿成一串,發出柔和的黃光,照得洞中微可見物。這串夜明珠雖然每一顆隻有食指般大小,但這麼多顆大小相同,色澤相近,當是極為難得的寶物。上官柔讚道:“這串夜明珠名貴得很,你是從哪裏得來的?”阮無憂嫣然一笑,道:“這是容長老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據說是當年江流幫歸順刹魔教時進貢給我爹爹的信物。”
上官柔“嗯”了一聲,奇道:“江流幫聲勢浩大,高手如雲,怎肯屈居人下?”阮無憂幽幽歎了口氣,道:“我聽容長老說起過,當年我爹爹單刀赴會,獨闖江流幫總舵青雲島,連敗對方一十三名高手,連幫主‘獨角龍王’謝夢準也接不住他十招‘凝霜刀法’,謝夢準敗得心服口服,從此歸順我刹魔教,發誓永不起貳心。唉,爹爹何等英雄了得,誰想到竟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
上官柔聽她言語中透著幾分傷感,心中微有些不忍,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低聲道:“別再多想了!我走在頭裏,你跟在我身後,留心腳下,莫要絆了跟鬥。”阮無憂揉揉眼睛,答應道:“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小心,洞裏說不準會有什麼凶險的。”當下上官柔深吸一口氣,打點起精神,一手舉著夜明珠,一手持修羅刀,阮無憂則乖巧地跟在他身後,二人一前一後向洞深處行去。
夜明珠發出淡淡的黃光,照亮了黑黝黝的洞穴,四下裏盡是潮濕堅硬的岩石,濕漉漉的滑不留手。腳下坑坑窪窪,高低不平,走不幾步便將腳卡在石縫中,費老大的勁才拔將出來。二人行了數武之地,山洞漸漸向下方延展,愈往前行,愈覺得濕熱難當,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嗆人的硫磺氣味,比先前要濃重許多。上官柔心中頗有幾分疑慮,若說這山洞一直通向火山的岩漿,應當幹燥悶熱才是,怎地會如此潮濕不堪?
二人呼吸沉重,渾身衣衫盡被霧氣濕透,水珠和汗滴沿著發梢接二連三地滴下來,狼狽不堪。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黑暗中突然透出一點微光,一陣陣熱風夾雜著水汽撲麵而來,原來山洞已經到了盡頭。上官柔加緊腳步,眼前越來越明亮,夜明珠發出的微弱黃光漸漸黯淡下去,終於消散於無形,大蓬溫熱的雨絲迎麵撲來,忽急忽緩,仿佛情人的手輕輕撫mo著他的臉龐。
上官柔將夜明珠塞回阮無憂手中,深深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探出洞口一望,眼前頓時豁然開朗,隻見一片青蔥的山穀坐落於群山環繞之間,宛如一隻巨大的搖籃,不遠處的岩石中噴出三眼滾燙的溫泉,足有五六尺高,上下翻騰,搖擺不定,彙成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流,蜿蜒流向遠方。幾隻梅花鹿正在溪邊優雅地俯下頭喝水,全然沒有半點警惕之心,兩岸綠樹成蔭,繁花似錦,更是孕育著勃勃生機。山窮水盡,柳暗花明,麵對如斯美景,上官柔身心受到極大的震撼,他眼眶濕潤,幾乎要跪倒在地。
阮無憂被他高大的身形擋住了視線,瞧不見外麵的情形,她好奇地問道:“咱們真的到了地心了麼?”聲音中隱隱透著幾分不安。上官柔將她拉到身前,感喟道:“不是地心,是蓬萊仙境!”阮無憂呆呆地望著眼前生機勃勃的山穀,忽然覺得渾身乏力,她不由倚在上官柔胸前,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喃喃道:“老天爺總算沒有薄待咱們!”兩行感激的眼淚沿著光潔的臉龐慢慢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