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這寂靜的山穀中盤亙了將近一個月,上官柔傷勢盡愈,無妄真氣經過此一番磨練,最終臻於爐火純青的先天化境,猶如尖銳的山風收住了勁,湍急的溪流彙成了湖,來日的成就不可限量。他將餘下的六招日月神劍盡數傳於阮無憂,依次是“風卷殘雲”、“銀河倒瀉”、“三獸渡河”、“白虹貫日”、“彩雲追月”、“潛鱗戢羽”,阮無憂在他的悉心教導下劍術大進,武功遠勝於從前。
穀內有數棵十圍粗的古樹,年代久遠,枝幹極其堅韌,閑暇之時,上官柔便剝下樹皮來,用溫泉浸得軟了,搓成一條繩索。阮無憂偶爾也來幫忙,卻嫌粗糙的樹皮割疼了她的手掌,借口練劍跑開去,丟下上官柔一個人悠然自得地搓著長繩,漸漸地也積了百餘丈。
這一日天氣甚好,阮無憂在泉眼邊練劍,從“大浪淘沙”至“潛鱗戢羽”,七招日月神劍剛健柔韌,自成江海,與上官柔所傳不盡相同。上官柔由衷讚道:“你很聰明,不拘泥於招式的變化,短短二十多天就能領悟到心與神會、意在劍先的妙訣,要知道有些人終其一生都未必能想通其中的道理。”
阮無憂嫣然一笑,道:“多虧有你這個名師指點,我以前做夢也沒想到過,劍術之中竟然蘊含著這許多奧妙!”上官柔若有所思道:“如今你欠缺的隻是經驗罷了。假以時日,如果你能領悟出第八招、第九招日月神劍,那才真正算得上劍法大成!好了,咱們在這裏耽擱的時間夠久了,也該離開了。”阮無憂一怔,問道:“到哪裏去?”上官柔背起繩索,微笑道:“下山去!宋遼應該已經開戰了,錯過這麼精彩的好戲,豈不可惜?”
阮無憂略有幾分擔心,道:“武林聯盟必欲將你除之而後快,你還要送上門去?”上官柔淡淡道:“難道就在這裏躲上一輩子麼?人生在世,當快意恩仇,生有何歡,死亦何懼,倘若龜縮在窮山密林中享盡天年,未免辜負了上蒼造物的一番美意!何況我魔功終於大成,倒要看看,天下有誰擋得住刀劍合璧的一擊!”
阮無憂深深吸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終於要離開這裏了……”她語氣之中夾雜著一絲幽怨和哀傷,仿佛看到了紅顏轉眼間變成白骨,三生石上的誓言頃刻化為泡影。阮無憂突然對未知的前程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慌,她緊緊挽住上官柔的臂膀,心想:“隻要有他在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了!老天爺能讓我遇上他,已經是待我不薄了!”
二人借著夜明珠的微光,手拉手穿過陰暗潮濕的山洞,回到那片冰雪皚皚的平地之上。上官柔將繩索牢牢綁在鬆樹根上,打了數個死結,問道:“你是自己下去呢,還是我抱你?”阮無憂小心翼翼地走到懸崖邊上,探頭一望,隻見陡峭的石壁猶如刀削斧砍一般,深不見底,她不禁一陣腳軟心虛,連退數步道:“不成,你把我帶上來,還得把我平平安安地送下去!”
上官柔張臂將她抱在懷中,道:“抓緊了,掉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阮無憂羞紅了臉,乖巧地摟住他的頭頸,蜷縮在他懷中,緊緊閉起雙眼不敢瞧他。上官柔一牽繩索,飛身躍下懸崖,他懷內雖然多了一人,身法卻沒有絲毫滯懈,接連翻下數道懸崖絕壁,越天塹如履平地。
風聲在耳畔呼嘯而過,上官柔有感於心,不禁豪興大發,放聲唱道:“鬥轉星移,物是人非。光陰似箭,流年似水。綠鬢紅顏,寂寞春閨。載歌佳人,終老夢回。紫衣朱冠,泯滅殘碑。燕趙悲士,盡歸土灰。深宮別院,舞榭歌吹。而今隻剩,殘垣野鬼。淒淒落日,冷冷清輝。何以遣懷,劇飲千杯。莫道天地本無情,百年終須土一堆。男兒放歌走四方,白首相看終不悔。”歌聲粗獷而悠長,阮無憂感歎其中的意味,一時間感傷、神往、悲慨、曠達紛至遝來,諸般滋味湧上心頭,不禁為之迷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