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無憂等在山坳中歇息了片刻,覓路下得山去,遠遠望見天門陣內一片狼藉,遼軍屍橫遍野,刀槍旌旗棄了一地,其狀慘不忍睹。四人無不倒抽一口冷氣,彼此對視一眼,心中多了幾分擔憂,遂辨明了方向,快步向九龍穀奔去。
日頭漸漸偏西,半空中彤雲密布,寒風肆虐,大片的雪花又從天而降,眼看一場暴風雪轉眼即至,眾人展開輕功,匆匆登上馬尾坡眺望,卻見營地內空無一人,木柵帳篷盡皆拔起,將台之上也不見旌旗巡哨,顯然宋軍早已撤離了九龍穀。
阮無憂皺起眉頭自言自語道:“難道宋軍一鼓作氣攻下幽州城了?戰事該不會這麼快就分出勝負呀!”陳泰來道:“宋軍兵多將廣,遼國占了地利之便,彼此勢均力敵,勝負之數殊為可知。依屬下看來,隻怕是北地風雪襲人,宋軍主動退守三關,待天氣好轉再行交戰。”上官柔搖頭道:“孤軍深入苦寒之地,糧草補給極為不便,戰事拖得越久對宋軍就越不利,楊延昭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的,此事定有蹊蹺。”
風雪忽至,天地頓為之變色,四人急忙在馬尾坡下尋了個避風的樹叢,夜不交睫,直捱到次日黎明,風雪方才漸漸平息下來。眾人胡亂吃些幹糧,展開輕功向南疾馳而去,段三引眾人走一條隱蔽的捷徑,翻過數個山頭便是戒備森嚴的勝山寨了。
其時已是人定時分,城頭兵丁來回巡哨,如臨大敵,阮無憂等並未刻意隱藏行蹤,早被幾個警惕的宋兵發覺,大聲喝問身份來曆。陳泰來提起內力叫道:“我等是天龍幫的好朋友,速速打開寨門!”守城的宋兵不敢自專,急忙報知偏將郎千定奪。
郎千上得城頭一望,認得其中一人是宋營中的鐵匠段三,另外三人在胡村澗口打過照麵,他們自稱是九華派的,後經華山派葉掌門指認,原來是天龍幫玄英堂的好手。陳泰來招呼道:“郎將軍,請速速打開寨門,我等有要事在身,耽擱不得!”郎千終是懷疑這四人中混有遼國的奸細,眉頭一皺道:“前方戰事吃緊,沒有楊將軍的命令,小將也不敢擅自打開寨門。四位稍候片刻,小將這就去向楊將軍通稟一聲。”說罷,退後三步,急命一個親兵飛馬報知楊延昭將軍,另調了數百弓箭手埋伏在雉堞之後,以防阮無憂等強行突入寨中。
上官柔歎道:“郎千精明過人,定不會輕易放我們進寨的。看來天門陣一戰宋軍並未大獲全勝,否則的話,楊延昭又怎會退守勝山寨呢?”段三心中一動,問道:“上官先生怎知他口中的楊將軍就是楊延昭呢?興許是楊宗保也說不定。”上官柔笑而不答,胸有成竹道:“你瞧好了,天門陣之戰八成是兩敗俱傷,楊家將所有的精銳士兵都駐守在這小小的勝山寨中。”
四人等了良久,才見到城頭上人影一閃,楊延昭探出半個身子往下張望,目光炯炯有神,容顏卻頗見蒼老。阮無憂提高聲音說道:“楊將軍,小女子乃是天龍幫玄英堂的堂主阮無憂,請打開寨門,讓我等進去。”楊延昭皺起眉頭拿不定主意,回頭望了一眼,卻聽他身後之人輕輕歎了口氣,道:“放他們進來吧,我可以擔保他們絕非遼國的奸細。”他聲音雖輕,還是被上官柔聽了出來,發話之人正是他的師兄“義薄雲天”楚西陵。
原來這晚楚西陵與楊延昭在官邸中秉燭夜談,商議遼軍的動向,聽得報信的宋兵描述四人的形貌,有些懷疑是上官柔和阮無憂,急忙登上城頭一看,隻見本當百氣貫穴、散功而亡的上官柔卻安然無恙,佇立在雪地之中,精氣內斂,隱隱與天地山川溶為一體,盡得“靜慮深密如秘藏”之妙。楚西陵不由感歎萬千,師弟曆盡無數波折,終於練成了魔門最深奧的功夫無妄真氣,師傅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