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八千裏路雲和月(一)(3 / 3)

阮無憂獨自一人來到上官柔房中,陳泰來剛好從他“天容”穴上拔下最後一根金針,用白布擦了擦,放回到藥箱中去。他見過阮無憂,道:“我給他施了金針,很快就能醒過來了。他內功極為精純,區區傷勢並無大礙,堂主隻管放心。”阮無憂點點頭,道:“陳護法辛苦了,早點去安歇吧,這裏有我守著就成了。”陳泰來知趣地退了出去,留下阮無憂一人陪著兀自沉睡不醒的上官柔。

阮無憂搬過一張凳子,坐在上官柔身邊,伸手握住他粗大的手掌,微微歎了口氣,低聲道:“你還是早點醒過來吧,少了你,我什麼事情都做不成!”說到這裏,突然覺得有幾分心酸,她聽著窗外風聲嘹亮,一陣陣困意湧上來,不知不覺伏在床頭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夢中似乎有人溫柔地撫mo著自己的頭發,她努力睜開惺鬆的睡眼,卻見上官柔慈祥地望著自己,鼻子不由一陣發酸,眼淚沿著光潔的臉龐滑落下來。上官柔柔聲道:“怎麼了?有誰欺負我們的阿阮了?”阮無憂握緊他的手掌,喃喃道:“上官先生,你說我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一個弱女子,要才能沒才能,要見識沒見識,有什麼資格妄想複興刹魔教呢?”

上官柔了解她的心境,微笑道:“你是‘阿修羅王’沙重樓的女兒呀,這就是你最大的資本。名不正則言不順,這個道理你不懂麼?”阮無憂幽幽道:“可我的才能見識比不上葉知秋,比不上魏長嬴,憑什麼跟他們鬥呀?”上官柔拍拍她柔弱的肩膀,安慰道:“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漢末劉玄德乃一介販屨織席之徒,最終能自封漢中王,取得三分天下,不過就是文用諸葛武侯,武用關張趙而已,他本人又何嚐有什麼過人的才幹?你比他可強多了,隻要記著知人善用,不必事事都自己拿主意,這才是最要緊的!”

阮無憂“嗯”了一聲,略有幾分振奮,她聽到“知人善用”四字,頓時記起“虎賁神弓”鐵硯來,忙將他夤夜前來投靠玄英堂之事說與他聽。上官柔沉思了片刻,笑道:“恭喜阮堂主,賀喜阮堂主!得到落日馬場的支持,即是得到了整個關東武林的支持。嗯,鐵硯此人舉足輕重,堂主可得好生籠絡住他!”

阮無憂嗔道:“這裏又沒有旁人在,不要堂主前堂主後的,多生分呀!叫我阿阮!”一忽兒又抿著嘴唇自言自語道:“你說該怎樣籠絡他呢?我可是很少去辦這種事情……”她突然想起當日在九龍穀馬尾坡上色誘上官柔的情景,會心地一笑,俏臉宛如春花綻放,心中頗有幾分得意。

上官柔哂笑道:“他若是貪財,你就贈他金銀珠寶,他若是好色,你就贈他絕代美女,一句話,投其所好就是了。”阮無憂發愁道:“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怎會知道他究竟喜歡什麼呢?”上官柔道:“你不知道,我卻可以猜出來!”阮無憂心中一喜,問道:“是什麼?”上官柔道:“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你隻須聽任他放開手腳大幹一場,不加幹涉,定能留住他的心。”阮無憂猶豫道:“他會不會起貳心?”上官柔道:“這人識時務得緊,有我在,諒他也不敢。”

阮無憂鬆了口氣,閉上眼睛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有你幫我,提點我,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了!”上官柔笑道:“你就不怕我起貳心麼?”阮無憂嫣然一笑,道:“才不呢!我什麼不是你的?”話才出口,便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她俏臉微紅,慌忙借替他掖被子之機掩飾自己的失態,忽又記起一事,問道:“你在昏睡不醒的時候盡說胡話,什麼‘曉鏡’、‘月光’的,老老實實告訴我,究竟夢見什麼了?”

上官柔呆了半晌,歎息道:“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這是唐末詩人李商隱的兩句無題詩,你沒有聽過麼?”阮無憂在心中低念了幾遍,這才知道楚西陵歎息的原因,不由鼻子一陣發酸,他念念不忘的人兒始終是聶曉寒,自己又算什麼呢?她以手支頤,強作笑顏道:“這麼精致的詩句,我可作不出來!”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一時間不由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