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八千裏路雲和月(四)(1 / 2)

眾人趁官府的衙役還沒趕到醉仙樓之際,快馬加鞭衝到渡口,逐一上得先前雇用的大船,阮無憂清點人頭,見一個不少,便揮揮手道:“即刻動身,不得延誤!”當下鐵硯默運內功,單手握住船尾的鐵鏈,振臂往上一提,將沉重的鐵錨從河底的泥沙中忽地拔起,輕輕接住放在船頭,隨即彎腰一掌切斷纜繩,那艘大船便忽忽悠悠沿著河道往下遊駛去。

其時天色尚未啟明,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河道中燈火全無,最是危險不過。船老大被石乘龍一腳從睡夢中踢醒,逼著要他摸黑發船,盡管他心裏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桑三娘一手拿銀子一手拿寶劍,寒著臉問他選哪一樣,石乘龍隨手從艙頂抓下一塊木板,雙掌一搓揉成木屑,簡直不是肉長的,他哪裏敢說半個“不”字!

在二人的威逼利誘下,船老大隻得壯著膽子親自掌舵,他兩個兒子手持又粗又長的竹篙,瞪大了眼睛站在船頭開路,嘴裏念念叨叨,祈禱如來觀音河神水鬼全家保佑,黑燈瞎火的,千萬莫要平地起風浪,如能平安捱到天亮,必定重修金身嗑頭上香。

大船順流而下,不一刻工夫便走出十餘裏水路,將燈火通明的孟津鎮遠遠地拋在後麵。眾人略微鬆了口氣,一陣陣清涼的河風迎麵撲來,不覺都有些困倦了。流蘇見阮無憂容顏黯淡,心知她這些天來夜不交睫,委實是累狠了,便柔聲勸道:“堂主,外麵風大,進艙歇息一下吧。”

阮無憂正有此意,當下招呼上官柔、楚西陵、陳泰來、高標、段三等進艙商議對策。桑三娘、石乘龍、木小婁三人久居江南,頗通駕船之道,就留在船頭監視那船老大父子,以防他們借故偷懶。焚琴、段斌二人身份低微,到得船上又有些頭暈,隻得乖乖地縮在邊艙一角打瞌睡。

眾人在船艙中坐定,陳泰來拈著胡須沉吟道:“法生和尚五髒六腑盡數化為一灘血水,顯然是中了木須草之毒,但木須草的毒性異常猛烈,中者立死,絕無幸免,怎地他還能開口說話,指責阮堂主在酒中下毒呢?此事著實蹊蹺,屬下百思不得其解!”

高標揣測道:“陳護法會不會看走眼,根本就不是木須草之毒呢?”陳泰來搖頭道:“絕對不會有錯,老夫這‘藥王’的外號又不是白叫的!法生和尚的屍身軟如棉絮,碰一下七竅中即湧出慘碧色的毒血,有一股特殊的檀香氣味,這是中了木須草巨毒後獨一無二的症狀。”

阮無憂揉著眉心,自言自語道:“究竟是誰下的毒,又是怎樣下毒的呢?真是傷腦筋呀!”鐵硯將整樁事情從頭至尾想了一遍,突然記起一點可疑之處,脫口問道:“法生和尚走後,諸位有沒有聽到什麼尖銳急促的哨聲?”高標回想道:“不錯,好像是聽到過,那哨聲很刺耳,不像是小孩子吹著玩的那種。”

鐵硯歎道:“是了,就是那哨聲!據鐵某所知,下毒之道千變萬化,防不勝防,法生和尚中的毒乃是木須草和另外數種毒物合成的混毒,潛伏在他體內,相互牽製,平日裏並無異狀,隻須遇到適當的條件——比如說那種古怪的哨聲——劇毒就會立即發作,無可救藥。”

眾人麵麵相覷,鐵硯的這番言論未免太過匪夷所思,即便是“藥王”陳泰來也從未聽說過如此神奇的下毒之術。上官柔與楚西陵對視了一眼,讚道:“鐵場主果然博學,說的一點都沒錯!這叫做‘以聲驅毒’,是魔門的不傳之秘,隻有妙翅派吸霞道長的嫡係傳人才會用。魏長嬴手下有魔門的傳人麼?”高標與陳泰來對視一眼,駭然道:“彭胖子,彭開元!”

上官柔“哦”了一聲,問道:“五代十國以降,魔門傳人所剩無幾,而且隱匿極深,輕易不會暴露形跡,你們怎能確知彭開元的出身來曆?”高標望了阮無憂一眼,低聲道:“此人的癖好極其古怪,他一味嗜食年輕美女。除了魔門,天下還有哪一個門派容得下這種渣滓。”

上官柔若有所思,嘿嘿道:“吃人,有意思!不過吃美女未免太過暴殄天物了,什麼時候倒要會會他。”楚西陵聽他頗有輕視之意,忍不住提醒道:“他練的是妙翅派的絕學‘屍烢氣功’,最是陰毒不過,你可別要大意!”上官柔笑道:“師兄盡管放心,我自有分寸,彭開元的‘屍烢氣功’再厲害,也不可能勝過當年的李……那個瀾吧。”楚西陵頓時記起十多年前遭遇妙翅派末代掌門李清瀾的情形,臉上不由微微變色,這麼多年過去了,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有些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