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鎮中,寧中晏苦候謝菊良不至,心知大事不妙,天一亮既雇船順流而下,搜索阮無憂等人的行蹤。船至花園口,他在岸邊亂石堆中發現一隻黑黝黝的鐵錨,四下裏還殘留著不少破碎的木板,卻不見半具浮屍。寧中晏心頭掠過一絲不詳的預兆,一陣心驚肉跳,他急忙叫船家速速靠岸,但花園口水流湍急,暗礁密布,船家說什麼也不肯拋錨停船。
客船飛速向下遊馳去,寧中晏情急之下,隨手操起一塊船板,提起輕功飛身躍出船舷,矯捷有如飛燕,當身形堪堪落下之際,看準落腳點投下船板,單足一點,借著些許微力,順勢又拔高五尺,直躍到岸上。他號稱“踏雪無痕”,輕功之佳,天龍幫中無人能及,這一手“鯉躍龍門”的功夫使得出神入化,即便是“獨臂神鷹”親自施為,也要自歎不如。那船家更是看得張口結舌,以為遇上了神仙一流的人物,跪倒在船尾頂禮膜拜不已。
寧中晏上得岸去細細搜尋,終於在一株大樹背後找到了“水底蛟龍”謝菊良的屍身。他兩條大腿上各有一個血窟窿,胸口深深插著自己的獨門兵器分水娥眉刺,殷紅的鮮血淌了一地。尤其觸目驚心的是,他頭顱上“百會”、“風府”、“玉枕”三處要穴留有針刺的痕跡,顯然是中了陳泰來的“催魂針”,什麼秘密都說了出來。
寧中晏呆立良久,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的傷感,咬牙切齒道:“姓阮的,你好狠毒!這筆帳咱們且記下來,以後再跟你慢慢算!”當下他從懷中取出腐屍化骨粉,灑在謝菊良胸口和大腿上,將他的屍體化去。眼看著昔日同伴漸漸化為一灘黃水,寧中晏不由黯然神傷,長長歎了口氣,依著楚地的風俗低聲念道:“塵歸塵,土歸土,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以悼念死者,寄托哀思。
待他的屍身化盡,寧中晏又在四下裏繼續搜索,發現阮無憂等人的足跡一直朝妒婦津而去,他自忖勢單力孤,追上去亦無力扭轉大局,猶豫再三,隻得覓路返回孟津鎮中。彼時已是三更時分,寧中晏飛鴿傳書將謝菊良的死訊火速報知魏長嬴,自己則留在醉仙樓中靜候天龍幫的大隊人馬。
翌日黃昏,殘陽如血,魏長嬴等一行人匆匆趕到孟津鎮中,接連數天目不交睫,一個個神情都有些疲倦。寧中晏早在醉仙樓中包下三十餘間客房,安排下茶水點心,眾人胡亂吃了一回,倒頭便睡。
魏長嬴折了“水底蛟龍”謝菊良這一得力幹將,心中悶悶不樂,他將寧中晏、侯一飆、簡兵、李雲南、侯穆等朱明堂的心腹盡數喚入自己房內商議對策,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拿不出個主意來,氣氛略有些尷尬。
寧中晏咳嗽了一聲,硬著頭皮道:“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中忘。謝兄弟一身水裏的好功夫,幫內無人及得,沒想到最後還是葬送在這黃河之中。”這一番話觸動了魏長嬴的心事,他長歎一口氣問道:“謝兄弟究竟是怎麼死的?”寧中晏遂將他的傷勢詳加解說了一遍,特別提到“催魂針”留下的傷痕,魏長嬴聽了緊鎖眉頭,心中更添煩惱。
侯一飆沉吟道:“看來謝兄弟是一個不提防,中了鐵硯的神箭絕技‘繞樹三匝’,這才被他們擒下的。”侯穆拈著胡須道:“腿上的區區箭傷不足以致命,倒是戳入他胸口的那柄分水娥眉刺力量極大,究竟是誰人下的毒手?”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商議了片刻,還是毫無頭緒,魏長嬴悶悶不樂道:“隻可惜申不害死在碧蘿派的妖人手裏了,否則的話,我等也不會如此被動。”
寧中晏道:“他們的足跡一直朝妒婦津而去,阮無憂擺明了仍想走水路回京口,幫主,咱們要不要雇快船追上去動手?”魏長嬴想了想,搖頭道:“不妥!我之所以命謝菊良在黃河中下手,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掉他們。明著硬拚不是好辦法,雖說玄英堂實力不強,但上官柔、楚西陵和鐵硯都不是好惹的,眼下我立足未穩,實不宜招惹這種大敵。”
李雲南靈機一動道:“不如咱們火速通知彭胖子,讓他立即對京口玄英堂下手,先斷了阮無憂的歸路。”魏長嬴苦笑道:“我不是沒想過這一招,但你可知道玄英堂由誰人鎮守?”李雲南愕然道:“不就是總管譚叔峻麼?此人武功平平,哪裏是彭胖子的對手!”魏長嬴道:“你有所不知,刹魔教的耆宿‘海納百川’容乃祺出關了,現下正在玄英堂中靜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