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回過身,“把你們的人領走,這裏的事情,拜托各位處理下。”
鄭啟貴感激的衝寒夜點點頭,吩咐手下人收拾馬匹人屍,石家護院轟然應喏,都是長舒一口氣,還好留得命在。
寒夜撿起根從雲清身上彈出的袖箭,上麵被凍了血貼在上麵,已綠箭黑血!
寒夜翻上馬,戚憐背對著雲清衝寒夜沉沉搖頭。
寒夜看一眼雲清,強作無事,身體已是有點搖晃。心頭怒火起處,看向那正在處理善後的石家護院,左手下意識摸到左腰劍柄。
戚憐拉了寒夜衣袖,橫了一眼。
寒夜才知自己又動了殺心,這全不是一向心性!
感激的衝戚憐點頭,一邊一個護著雲清,向南央鎮方向趕去。
這時卻是不能再回楊家集,死了如此之多人,若然去楊府,必然害得楊府受到遷怒。
寒夜記得前麵百多裏處,有處茶館,當日急著趕路,未曾進去,此時天寒地凍,瞧雲清這神色,還能堅持到那,隻好到了那在做計較。
三人快馬跑起,出了百多裏,投到路邊茶館,雲清麵色蒼白近乎看到裏麵的青色血管,人卻強作精神。
寒夜把馬匹交給店主婆,吩咐黑白馬食料,問店主要了間房,戚憐前麵走著,寒夜扶著雲清手臂,跟到房裏。
茶館店主是個五十老者,跟老伴一起做這營生,見慣了江湖客打打殺殺缺胳膊少腿,也不害怕。
戚憐關好門,過來要撕開雲清肩頭衣衫,雲清吃驚,一把拉著戚憐袖角。
戚憐沒好氣道:“我省得。”說著焦慮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深意笑容。
雲清冰冷的臉上閃過一個微紅神情,戚憐眨巴眼,示意寒夜正聚精會神看那袖箭上的毒色,沒注意這裏。
雲清放開手,頭扭一邊。戚憐就著左肩中鏢處,小心撕開兩指寬,裏麵皮膚已經烏青,又去撕了手臂處二指寬,皮膚也是烏青一片,箭口處的肉,紅裏泛黑,看著嚇人。
寒夜有了判斷,臉色緩下來,不再沉如水。
走到床邊,看那撕開兩處的傷口形象,點點頭。
“想這馮典必是心高氣傲之輩,前日被雲兄挫敗,心懷怨恨,人心恨極,便生歹毒,藏了左手袖箭要取雲兄性命,怕雲兄不死,一時找不到好毒藥……”寒夜見戚憐眼神不善的看來,忙改口:“一時找不到歹毒藥物,便買了這尋常人家滅鼠藥,這藥雖毒,外敷卻隻有麻痹效果……”
戚憐冷眼看來,這小子,還說什麼外敷!。
寒夜搖了搖頭,“哎,我的雲兄啊。”說罷又搖了搖頭。
雲清歉意的看著寒夜,蒼白臉色被這一歉意的眼神,襯的好像生動起來。
戚憐冷眼冷笑,“寒大公子懸壺濟世,醫者仁心,就不要大喘氣了,趕緊!”
寒夜妨礙的看了一眼戚憐,又看了一眼雲清受傷的兩處,再看雲清,又看戚憐,直是猶疑。
“我們寒大公子這是怎麼了,難道要讓本姑娘給雲公子吸出毒來嗎?”戚憐說著,拉起雲清左手就要行動。
寒夜,瞪了戚憐一眼,接過雲清的手腕。“我隻求二位大俠,今後莫對人言今日小子吸血毒這一事,小子感激不盡。”
雲清手要縮回,寒夜瞪了一眼過來,雲清眼中閃過半分慌亂,了無痕跡,又看開了,接受了寒夜吸血毒這樣事,畢竟自己肩頭的毒自己可吸不到,太忸怩反而落了下乘,被人取笑。
寒夜另一手摸了摸額頭,“我這是出門沒看黃曆啊,這一路是事情不斷,回去一定要好好拜拜慈悲娘娘!”
戚憐嗬嗬輕笑,拿了臉盆來接毒血。
雲清扭著頭不看,寒夜一連幾口把手臂處的毒血吸幹淨,箭口處除了蒼白沒有異樣。
戚憐趕緊遞了碗水給寒夜涮口。
寒夜吐出清水後,看向雲清肩頭的傷處,已經摸了好一會兒額頭了。
戚憐含笑,咬住嘴唇不語。
雲清一張白臉,扭著也是蒼白中透出縷縷紅意來。
“哎,罷了罷了。”寒夜走到雲清床後,深吸一口氣,又深喘一口氣,蹲下身,嘴湊過去吸毒血。耳朵碰著耳朵,寒夜心裏膈應,轉身就“哇”一聲吐在戚憐端了候著的盆子裏,戚憐強忍住笑,憋的好辛苦,寒夜沒好氣的瞪了幾眼。又轉身吸餘下的毒血。
雲清閉著眼,臉上似乎也是膈應的不行,一酡紅轉來轉去。
寒夜一邊吸毒一邊撇嘴,你還膈應了,你還膈應了,沒見小子我都吐了嗎!
戚憐看在眼裏,更是要忍不住笑,水盆裏的水一蕩一蕩,中間間或跳起幾顆水珠來。
見寒夜吸完毒血,放下盆子遞了水去,雲清卻是睡著了,寒夜示意沒事。
雲清臉上仍舊隱隱一微微酡紅,這番看著,全不似玉麵修羅那張死人臉。
寒夜想著又膈應了下,趕緊撫著胸口順氣。
戚憐沒好氣道:“我們寒大公子這意思,是希望受傷的是本姑娘了?”
“正是!”寒夜想也沒想回答,話才出口便知錯了,趕緊躲著戚憐凶惡的目光,閃爍道:“正是山南好風景,雪飄時節得遇君。”
說著趕緊拉開門閃出去,找店主張羅晚飯。
隱隱聽得身後傳來戚憐的笑聲,想著這次麻煩大了,這笑聲聽著說不出多壞。
寒夜討店主要了個飯盒,裝好飯菜,要了個烤爐,回到房裏。
戚憐正伏在桌邊蘸著水,寫著字,見寒夜進來,趕緊一抹,化成團團水漬。
寒夜微笑,戚憐白了一樣,“笑什麼笑。”
寒夜把飯盒遞給戚憐,烤爐擺在桌子上。“趕緊吃飯,雲兄沒醒,小子能多吃點,想到這,小子就忍不住笑了。”
戚憐沉下臉,“寒大公子,再說一次,任何時候任何情況,跟本姑娘說話,要麼不說,要說,一定得是真話!”
寒夜被喝,心頭卻是溫暖,很受用。“好吧,隻要小子沉默的時候,戚姑娘不要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對付,小子就感激不盡。”
吃完飯,戚憐收拾了飯桌,寒夜端到店主那裏,付了銀子。
店家說起店小隻有兩間客房,剛才這鬼天氣裏,都空著。
寒夜要了幾個饅頭包著,又要了個烤爐,帶回房去。
“戚大姑娘,好巧不巧。”寒夜忍著笑,把饅頭和烤爐放桌上,輕聲說道。
戚憐俯在桌子上,手指尖兩個飛蝗石像有了生命般,跳來跳去。戚憐眼皮耷拉著,別有慵懶風味。“是不是這裏也隻有兩間客房?”
“是啊,戚大姑娘,該怎麼分配呢,這雲兄已經睡下,要不然小子今晚跟他擠擠?”寒夜說著望了雲清一眼,那臉上不冰冰的時候真有娘娘腔樣,想起先前還給他吸毒血,忍不住又膈應了下,身軀微抖。
戚憐笑道:“我們寒大公子就別膈應了,雲公子可是愛幹淨之人,似寒公子這般俗物敢跟雲公子擠一床,本姑娘保證,雲公子醒來必然殺你。”
寒夜沒好氣的瞪著戚憐,“好吧,小子這般俗物,今晚去跟臭屁擠一塊才正合適。”
戚憐冷眼甩來,“得了,讓寒大公子這般計較之人睡到馬房,回頭見了雙親,不是要一邊哭鼻子一邊指落本姑娘不是?”
寒夜耷拉下腦袋,不論怎麼說,都是栽到這丫頭手裏。
“好吧,別裝模作樣了,快點走,莫擾了雲公子清夢。”戚憐拎著包裹,開了門候著,寒夜沒精打采的抱了一個烤爐,讓出門來。
戚憐拉好門,依舊冷眼,卻不看寒夜,揮手示意寒夜前麵帶路。“走吧,寒大公子,本姑娘清譽,算是毀在你手中了。”
寒夜不滿的抬了下頭,又自放下,自己正是這般心思,想著戚憐就在另一邊,心裏別樣踏實,雖是慣了與戚憐爭口,這般話卻還要爭,就算不得男兒了。
進得房,烤爐放桌上,燃起油燈。
不好意思碰上戚憐似笑非笑的眼神,自顧低著頭架簡床,房裏就兩條凳,幸好旁邊放有店家的米櫃子,櫃子上沒有別物,收拾幹淨,房裏就一床棉被在床上,寒夜接過戚憐手裏的包裹,摸出那兩套洗淨的青衫,鋪在櫃子上麵,戚憐取出火烷衣遞給寒夜,寒夜接過,係在頸上,橫拉裹住,翻上櫃子麵朝裏麵,閉上眼就要睡覺。
戚憐不說話,滅了燈,摸去床上和衣睡下。
“戚憐。”
“什麼。”
“我是不是放浪嗜殺?”
“不是。”
“我這幾天殺了那麼多人,出手無半點猶疑,下手不留半分,今天不是你拉住,那幫人怕也被我殺盡,還不算得嗜殺嗎?”
“殺該死之人,不必猶疑;不該死之人,自不可濫殺,今天你是心中怒火。”
“我自幼侍奉慈悲祀堂,心性平和,卻出了村子,怒火一折即起,冷眼就要殺人。”
“你不是這樣人,你的怒火都是為別人而發,也算得不負慈悲娘娘教誨。”
“我向不曾跟姑娘家如何言語,卻跟你似有千般話說之不盡,常被你說的灰頭土臉,心中也自歡喜不限,如今更是期盼著跟你同在一片屋簷……”
“……這算什麼呢?……我也是歡喜跟你說話,看你笑看你看吃癟看你摸額頭,常常想對你好一些,嘴上卻忍不住要挖苦你。”
“寒夜?”
“寒夜?”
“寒夜!”
“臭小子,竟然敢睡著!”
“幸好沒聽到,這番話豈是姑娘家可說得,好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