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賭坊。
不夜賭坊雖是賭坊,稱作集中集也不為過。
旗牌門上四個大字。門裏卻如市集般,各色賭檔分列兩側,便是這般正冬飛雪時節,也是平常百姓武林人物穿梭其中。
寒夜一行四人,到了這不夜賭坊街的最裏麵,田望山帶著灰衣中年在那侯著,顯是有把風人先通回口信。身後華屋,門牌上書著“迎賓樓”三字。想來是豪賭之地。
田望山也不多話,看了眾人一眼,做了請的姿勢,當先走去,雙手握緊,青筋暴起。冷無霜挽住雲清手臂,這情景如驚雷炸在田望山心海,如不是礙著計劃,當場便要爆發。
寒夜淡淡看著這二人,此行必有妖異。
幾人進了一個包間坐下,大堂裏偌大賭桌,此時卻無人在,隻剩得幾位花裝俏麗女子閑坐周圍。
四圍包間裏傳出喧鬧聲,這裏大堂不是平常便會開桌。
這裏包間三丈方圓,幾個人坐下,倒顯得很大。
門外進來一個花裝女子,進得門順手合上了門。
這女子看著比雲清還高半頭,寒夜隻到雲清眉眼處,這般看著,尤為高挑。
麵容卻長的極細致,這細致不比戚憐冷無霜二女,五官單個不算精致,甚至堪稱難看,但是卻勻稱而協調的搭在一起,給人別樣精致的感覺,配著這般身材,正是無法忽視的風景。
此刻戚憐冷無霜二人淡淡眼神直打量著女子,這女子也一般眼神打量著二人。
女人看女人,遠比男人看女人要挑剔的多。
高挑女子便這般隨意神情,坐到了賭桌的主位。看了雲清一眼,又看了田望山一眼,對灰衣男子卻多看了兩眼,眼角餘光從寒夜臉上掃過。
冷無霜心頭暗撇,這女子枉長了這般模樣,卻也是以貌取人的俗人,轉念想起自己當初也是這般看寒夜,眼角看寒夜無所謂淡淡神情,驀然覺得心安,這男子便這般樣給了自己相信其能處理好這件事的信心。
“各位,小女子是這不夜賭坊的花無霜,恰好跟冷無霜冷姑娘同名。因有這般巧,坊主便從不夜賭花四姐妹中抽了小女子來給各位做個見證。”花無霜說著笑了個,這般高挑的女子,連笑容也比平常女子夠看很多,風情萬種。“不夜賭坊的規矩,願賭服輸。冷姑娘昨日押身賭輸給了田公子,便算田公子人,田公子大量,再給冷姑娘贖身的機會。”
花無霜見眾人都無話神色,淡淡聲繼續道:“小女子隻做公證,道由各位客人劃下,小女子自評估賭法是否公平,至於雙方賭注,客人自行商量。順便提醒,在我不夜賭坊眼裏,世間任何事物都是可以量化做銀子的,既然請我不夜賭坊做賭證,我們要抽取一成做傭金,各位客人如有何異議,可現在提出。”
田望山當先點頭,雲清眼角餘光看寒夜,寒夜眼瞼下拉,雲清會意,也點點頭。
花無霜看得清晰,不由得正眼掃了寒夜一下,平平無奇別無異處,也不在意,自顧抱手歪在椅子上,慵懶神情。
“雲公子,既然冷姑娘輸在押身賭上,自然也是要以身家來住賭注,方才公平。”田望山說著故意看向戚憐,露出滿意神色。
寒夜正待出聲,雲清卻道:“你既是想取我性命,不必下作讓人看輕,便以我身家做賭注,贏回冷無霜。”
“如此甚好!”田望山急切應聲,眼裏藏不住得色。“雲公子爽快,小子枉做小人。如此,我們便擲骰子定勝負,如何?”
雲清點頭,心道:活該你這小人倒黴。
冷無霜心頭也跳,不想這般巧。
“那我們便比大小,一局定輸贏,若小子數輸了,冷無霜便是自由身,若小子贏了,玉麵修羅雲公子隨我鞍前馬後,如何?”田望山苦苦掩藏得色,卻越是顯露。花無霜見了,也微微不喜,這般小人得誌樣。
“既然賭具賭注都由田公子做主,那這賭法當由我們這邊決定,無霜姑娘,是否這理?”寒夜淡淡言道,不看田望山,望著花無霜,眼神焦距全無,放佛這般嬌滴滴高挑挑的美貌女子是具骷髏。
花無霜氣結,慵懶神情冷下來,小子猖狂,竟敢如此明目張膽不把本姑娘這番容貌放眼裏!閃念間,這小子以為這般,便能引本姑娘注意,如意算盤!口裏淡淡道:“這位公子所言甚是,若賭具賭注賭法都由田公子一方定下,小女子這賭證也是不好做了。”
田望山沉臉瞪著寒夜,這小子找死!身邊灰衣中年淡淡道:“便依無霜姑娘意思,這賭法,由雲公子一方定吧。”
冷無霜微笑點頭禮過,冷下麵色望著雲清,目光卻從眼角盯在寒夜麵上。看你小子也是一無是處,本姑娘看你會得公雞下蛋!
單說這世上女子,多是要栽在一顆好奇心上,若隻閑看碧空雲卷雲舒後庭花開花落,入眼而已,並無事端,但好奇雲何卷舒花何開落來,免不得便是一番千結悲歡愁腸。
“那我們比小,六顆骰子,不得任一顆毀壞,麵上看得點數之和,小的便贏,若是骰子有毀壞的,對方便直接贏了。”寒夜淡淡說著,故意傲然掃過田望山,田望山昨夜受此人一招折辱,此番受到挑釁,俊麵猙獰便想發作,強自忍下,心裏明白,要綿裏針莫向前莫師傅拿主意。眼角看去時候,心裏咯噔一下,向師傅這般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物,此刻倒跟自己一番無二,眼中隻差冒出火來!
綿裏針莫向前向是麵色平靜,站那裏如不認識,幾乎是沒人願意多看一眼的,而這一刻卻發起火來,田望山絕不是草包,這般看到,心裏卻靜下來,莫要著了這無奇小子的道!
其實寒夜也沒做什麼,隻是傲然掃過田望山的淡淡眼光,一拖拉的也這般掃過灰衣中年的麵目。
灰衣中年綿裏針莫向前,生平隻看到過三種目光。
一種是不認識自己的人,從自己身上掃過的沒有焦距的目光。連看一眼都不願意的這樣目光。
一種是認識自己的人,由衷或敬佩或畏懼的目光,或諂媚或閃躲。連看自己一眼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目光。
還有一種便是死在自己手裏的人,臨死前懊悔恐懼驚訝等等情緒夾雜的目光。這便是輕視自己後,醒悟的目光。
眼前這平凡小子,昨夜必然已感知自己如何樣危險,這一刻卻敢以如此放肆張狂的眼神掃視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便依你所言,我倒要看看,你依仗了什麼如此張狂!”灰衣中年說完,發覺自己著道,麵色沉出水來,看著寒夜的目光,如同看一個死人。
寒夜心裏得計,神色自如衝花無霜抱拳,“無霜姑娘,煩請賭具,這二位,想必已是迫不及待。”
花無霜冷麵點頭,揮手打個響指,這姿勢比大多男子瀟灑得多。門開進來一個綠衫打扮半大姑娘,麵貌透著機靈,“無霜姐姐有何吩咐?”“小青,去取一幅象牙骰子,一尊橡樹擲骰盅來。”小青應聲去了。
花無霜眼角餘光悄無痕跡掃了眼寒夜,綿裏針莫向前這廝殺人不到一千也有八百,心狠手辣心誌堅定,這小子一個眼神便讓莫向前著了道,難道確有幾分本事?不過也便如此罷,世間再沒莫向前仇人,因為早被莫向前殺光!“橡木做蠱能隔斷暗勁,未防有人在擲骰子時不小心運勁壞了骰子無端輸掉,這橡木擲骰盅正好合用。”
寒夜點頭,灰衣中年麵色如常也微微點頭。
不一會,小青端著別致盤子端了六顆骰子和搖骰蠱進來,,莫向前寒夜二人各拿了兩顆到手裏,象牙質地,這般輕重,並無異常,看那擲骰盅,色澤沉靜,是有曆史寶物。二人又放骰子回盤裏。
戚憐半天沒有話語,這一會兒也拿起另外兩顆,握在手裏把玩一番,很是好奇神情,又放了回去。
這紅扮女子給花無霜的感覺很複雜,冷無霜便簡單得多,驕傲固執的漂亮女人,這紅扮女子並非貌若天仙,但是看著就實實在比天仙還要美上三分,連一向自負的自己,在這般女子麵子也不免有幾分不得勁。
“既然雙方都對這幅骰子沒有疑問,便可開始依賭法進行。小女子做賭證,再次提醒雙方,願賭服輸!”花無霜裙衫下搭起長長的腿坐在主位椅子上,小青站在花無霜身後,好奇的看著冷無霜和戚憐。
“想來田公子是要這位先生代勞的?”寒夜淡淡看田望山,田望山點頭,寒夜又道:“我們這邊,便由小子代勞。”
“花無霜這裏再次聲明:三顆骰子賭小,骰子損壞直接算輸;一擲決勝負,如是點數一樣,繼續,直至決出輸贏;賭注雙方,雲公子一邊,賭注是雲公子身家,田公子一邊,賭注是冷無霜自由身;小女子再加一點,有擾亂多方行為的,直接判負。現在,可以開始了。”花無霜好像突然來了精神。
“如此,這位公子,我們便開始吧。”灰衣中年恢複了寒夜最初見著時那般神情,寒夜此時卻心頭大定,越是這般危險的人,越是有著致命的弱點。
便如這人,一幅認誰也不會留心看一眼的麵貌身形,一直自以為自己安於被不識得自己的人忽視,,其實這是一種放肆的驕傲,自己更是不願對這些人多掃一眼,這樣驕傲的人,心裏越發不能容忍他人蓄意的忽視!
“這位先生,是由小子拋磚引玉?”寒夜淡淡神情,看得灰衣中年一向滿滿的信心突然間便有點忐忑。
“還是不才先擲吧。”灰衣中年心頭沒底起來,麵色如常,自己該先行出手,擲出極小數字來,擾亂這小子心神,便可不戰而屈人之兵。“不才多吃不少油鹽,理當先擲,好讓公子擲的時候,心頭有底。”
“先生前輩風範,小子敬佩。”寒夜說著敬佩,神色卻淡然,“如此,先生便先擲,以開小子眼界。”
這時田望山莫向前都懂了,這小子是在擾亂自己二人心神,心中不以為然,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小伎倆都是徒然。
灰衣中年揮手拿了骰子到手裏,心裏輕歎,如是沒有不可損壞這一條,運暗勁抹去骰子六麵數字,便是零點穩贏,幸好一手擲骰子罕逢敵手,不然這番因一句話便要栽在這小子手裏,凝神靜氣,手挽幾個走勢,揮手擲骰子到擲骰盅裏。
八個人十六隻眼睛都盯住在擲骰盅裏轉動脆生作響的六顆骰子。
擲骰盅是無耳深口杯狀,骰子扔進去,多半是不是跳出來的。
一時已有兩個骰子停下,兩顆都是六點!田望山麵無異色,顯是對灰衣中年極有信心。
寒戚這邊四人仍自看著,麵色未變,這定然是灰衣中年顯擺的一手!
花無霜有意無意看寒夜四人神情,小青倒是輕笑了下,這中年這般年齡,還好顯擺。
灰衣中年眼神森然的看著寒夜,寒夜回以禮貌矜首。
擲骰盅裏,又兩顆骰子停下來,剛好跳到先前停下的兩顆骰子身上,向上一麵,兩顆都是一點!
冷無霜心裏緊張,抓住戚憐手。戚憐搖搖手示意沒事。
雲清看寒夜神色,也是戚憐一般不以為意。
田望山看得四人反應,有點緊張起來。
灰衣中年這時也神色波動。
最後兩顆骰子停下來,包間裏悄然無聲。
一顆骰子跳到其中一注兩顆骰子上,向上一麵,一點。
最後一顆沒跳得到另一注上,歪倒下來,向上一麵,也是一點。
“田公子這一方,三點。”花無霜淡淡喊道,突然便索然無味,興致全無。
寒夜揮手拿過六顆骰子,“冷姑娘,幫小子吹一口氣,俗話說,酒是英雄膽,照小子說來,美人才是英雄膽!”
冷無霜失笑了個,戚憐冷冷撇了寒夜一眼,口花花,無良行,浪子本性!
花無霜突然又興致盎然起來,眼中冒光看著寒夜拿著骰子的手。這小子這般有恃無恐,定然身負絕技!
小青又是失笑,這些客人,一個比一個會顯擺。
冷無霜雖是擔心,但是豪爽本色,便是輸了,與雲清二人雙雙殉情也好。輕輕吹了口氣在寒夜伸來的握著骰子的手上。
寒夜灑笑一聲,揮手就把手中六顆骰子扔到了擲骰盅裏!
幾個脆生,便已靜下來。
盅裏,兩注骰子,一注三個重疊,兩注最上麵的骰子,都是一點!
田望山一下坐倒在椅子上,雙眼失神。灰衣中年也這般失神的坐回椅子上,不料這平平無奇的小子竟有這般本事,全憑手勁便擲出了兩點!可恨!可恨!
冷無霜不想寒夜真的贏了,扯了扯雲清衣袖,雲清淡淡的看來,微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