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朝廷裏極力反對修路的,不是別人,正是光緒皇帝的生父,酵親王奕攝。
李鴻章孤掌難鳴,在朝廷裏不能說服守舊派官員們修築鐵路。於是,他就想在天津彙集商界力量,先把鐵路修通了,再迫使舊派的官員們承認事實。
李鴻章當然知道,天津商賈雖然不問朝政,但自開埠通商以來,天津百業興旺,一場洋務運動,又把天津變成了一個大商埠,如今的天津商人們早就對內陸的交通狀況不滿了。天津地處九河下梢,渤海之濱,萬國的商船可以直接沿海河駛進天津,可是洋貨到了天津,要靠馬車運往西北內地,而外商要買的貨物,也全是靠大車運來。這一出一進,停滯緩慢,眼望著白花花的銀子,就是裝不進自己的腰包。前不久聽說唐山至胥各莊修了鐵路,如今又有英商把鐵路鋪在天津城郊,請富紳巨賈親身體驗一下近代交通的便利,天津商人自然就開始躁動了。
李鴻章當然鬼得很,他決不會在修路問題上和皇上的老爹作對。直隸總督府的大花廳裏,眾目睽睽之下,他更不會公開鼓動天津商人與朝廷作對。東拉西扯地一麵和天津商人們說些閑話,李鴻章一麵王顧左右而言他地隻說些鐵路的好處。
“我們中國人麼,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在座的諸位賢達之中,我就聽閣僚們對我說過,其中很是不乏鋪路築橋的善人呀!”李鴻章說得有點漫不經心,語音也極平和,明明是在和老朋友們說家常話。
“托總督大人的鴻福。”幾個自以為在天津有過善舉的商人們忙著站起來,向李鴻章拱手敬禮,然後又自謙地說道:“總督大人治理天津有方,才使我輩於經商中得以發展,生意上有了一些盈利,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聖訓,我們總還是不敢忘記的。”
“可敬,可佩。”李鴻章頗為讚賞地說著。停了一會兒,他又向商人們詢問:“據閣僚們對我說,天津富賈之中,有一位因行善舉而感動上蒼,一夜之間竟在他為民修築的橋頭,突然生出了五株古槐,真有這樣的事嗎?”
“這就是餘隆泰大人親曆的奇事。”商人們一齊向李鴻章介紹著,隨之,餘隆泰也就從商人堆中走了出來。
“隆泰一介商賈,實在不敢自詡是行了什麼善舉。築橋的事是有的,一夜之間,橋頭岸上立起五株古槐的事也是有的。不過,感動上蒼,隆泰自知無此功德。承蒙民眾感激,一夜之間有人將五株古槐移來植於岸邊的事,也許會是有的。恩澤在天麼,也就隻說是天賜了。”餘隆泰自然不會相信蒼天賜他五株古槐的神話,他心中早就估摸,這說不定正是自己身邊的一個要討好自己的人,悄悄地做下的一件奇事。據他推測,很可能是他家的仆傭班頭,他最貼身的家傭,吳三代。
“餘大人築橋濟世,感動上蒼,賜福五株古槐;倘若餘大人鋪上一條鐵路,那天下人就更要感激餘大人的恩德了。”李鴻章說著說著,就把話題拉到修鐵路的事上來了。
“總督大人過譽了。”餘隆泰忙向李鴻章施了一個大禮,然後才又說著,“隆泰不過小有積蓄罷了,築橋的幾十萬兩銀子,尚可傾其所有;用於修築鐵路,那實在是杯水車薪。不過呢,請總督大人寬恕隆泰放肆,依隆泰之見,這修路一事已是大勢所趨,早修路早富國,遲修路遲富國,這來日的國運,已是和修路休戚相關了。”
“高見,高見!”李鴻章聽到天津商界之中居然有人對修路持如此積極的態度,自然十分高興,一反他直隸總督大人的種持常態,他竟對自己治下的一個子民,表示欽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