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庚子之難 (1)(1 / 2)

星轉鬥移,轉眼間到了公元1900年,光緒二十六年。這一年,一場大難降臨中國,競使數萬萬炎黃子孫無一幸免。

中國人的曆書,自有一套天幹地支的方法,這是為洋人所無法通曉的。天幹為十,甲、乙、丙、丁、戊、已、庚、辛、壬癸;地支為十二,子、醜、寅、卯、辰、已、午、末、申、酉、氏、亥。以天幹地支的方法來記時、記日、記月、記年,始於四五千年之前上古軒轅時期的大撓氏,他研究出了一種以一個天幹和一個地支依次搭配日期的辦法。如《尚書顧命》就有”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懌。甲子,王乃挑顛水,相被冕服,憑玉幾”。這裏記載的是,四月初,王的身體不舒服,到了甲子這一天,王才沐發洗臉,太仆為王穿上衣服,王依在玉幾上坐著。可見,這天幹地支實在是一種遠古的曆法。

但到後來,天幹地支就被人們附會了吉凶禍福的色彩,而此中,庚子之時,是最為中國人忌諱的。凡逢庚子之日,諸事不宜,逢庚子之月,凶多吉少,而逢庚子之年,則必有大災難殃及全國。

有清以來,至1900年,將近300年時光,清代王朝一共經曆過了五個庚子年。說來也怪,清朝的兩個皇帝,都是在過了庚於年之後的第二年死去的,這庚子年成了死皇帝的凶年。到後來,公元1780年,庚子,時在乾隆四十五年,太平盛世,但是江浙、直隸、湖南、湖北一場大水,直淹了半個中國,隻把個一心”巡幸”天下的乾隆皇帝困在了宮中,這一年他沒有出門。公元1840年,道光十四年,又逢庚子,一場鴉片戰爭,打破了天朝盛世的神話,打得真龍天子威風掃地。從此,清朝天下大勢去矣,列強擁進了中國。

公元1900年,又逢庚子,早在一年之前,人們就猜測這一年中國會遭遇什麼大難,天火?洪水?地動?山崩?反正是人人做好了”在劫難逃”的準備。但是誰也沒有估計到,1900年的這一場庚子之難,可比曆史上任何一次庚子之難可伯多了。這一年八國聯軍直進京城,把皇帝老子和他的”親爸爸”慈禧老佛爺給嚇跑了,大清國的江山,從根基上被八國鬼子兵的洋槍洋炮打垮了。

國運、家運,這樣大的一場天災人禍,家家戶戶已是無一能得幸免。餘隆泰家,本來正在興旺之時,但也在這一年陷入了劫難。從此,一戶吉星高照的人家,一戶享不盡榮華富貴的人家,便開始了一場天翻地覆的變化。不僅是演出了一場悲天憫人的人間戲劇,更使餘姓人家的每一個成員都受了一場生生死死的磨難,有的在這場磨難中消沉,有的在這場磨難中獲取新生;有的做了人,有的成了鬼。有的更做盡了惡事,卻隻恨做惡事的人未能得到惡報,反而讓他等搖身一變,又做了人上之人。

人間禍福,世態炎涼,餘隆泰一家人的故事,就從1900年這一場大難中開始了。

餘隆泰家的仆傭班頭名叫吳三代,隻有二十幾歲。餘家的仆傭成群,女傭人以及各房裏的使女,陪房丫環,分由各房裏的主子調管;男傭人,不分院、不分房,大廚房裏的傭人,歸大帳房管,其餘看家護院,拉車拾轎,采買零雜物品的男傭,統由吳三代調管,有什麼事,主子隻吩囑吳三代一個人就可以了。

吳三代從十幾歲到餘府來當差做事,最先也隻做些粗活,後來又被選到餘隆泰房裏。隻是,這孩子機靈,無論什麼事不等餘隆泰老太爺吩咐,利利索索,早早地就侍候到了,老太爺自然是十分喜愛。餘老太爺總是夜裏讀書,道德文章要到萬籟俱靜時才有文思,哪舊是極細微的聲音,也要把老太爺的滿腹經餘隆泰夜半三更為自己剛剛寫好的一篇文章得意,披上衣服,悠哉悠哉地走出書房來漫步休息。推開書房的格扇門,走下台階,餘隆泰老太爺隻見遠處院門外有個孩子的身影正提著一盞馬燈在地上照,最先餘老太爺以為是哪個小當差的在為主子找什麼東西,便隻隨便說著:“已經這時辰了,回去歇著吧,無論什麼東西,隻要丟在自家院子裏是絕對能找回來的。”誰料,餘隆泰的聲音倒把那個提燈的孩子嚇了一跳,他立時站起來身子,垂手站在院牆邊下,誠惶誠恐地說著:

“原是伯蟲兒叫喚驚擾了老太爺讀書,沒想到燈影兒反把老太爺引出屋來了,小三該死。”說話的原來是吳三代。

“哦,是吳三兒呀!”老太爺管吳三代叫吳三兒,三字的後麵有個兒音,一半也是出於對孩子的喜愛。”你在照什麼呢?”老太爺問。

“這院裏蛐蛐叫得太邪,我拿燈把蛐蛐照出來,免得打擾老太爺讀書。”

啊!餘隆泰這時才想起來,難怪今晚書房裏這樣安靜,靜得似是時間都凝固成了鉛,一絲兒的聲音也沒有。每到秋日讀書,蛐蛐叫得入著實心煩,它若是好生叫,倒也無所謂了。有時那蛐蛐叫得讓人心緒不寧,聽蛐蛐的那種顫顫危危的叫聲,總會聯想到一些讓人走神兒的事,而且一想這種事,那平日學富五車的五車學問,立時便變成了五車臭豆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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