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蘇伯媛到底是讀書人,終日在房中無所事事。她更會胡思亂想。為了使她靜下心來養病。蘇家老先生就找來些佛經讓女兒誦讀,蘇家老太太還從庵裏請來了老尼,每日給蘇伯援在家裏講經。也是蘇伯援慧智不凡她竟於佛經中發現了一個世界,一番研讀佛經,她果然心裏安靜了許多。
當然,人世間的喧囂總要向蘇伯媛耳邊傳的。有一次,不知是誰收拾書房時找出來一方舊硯,又引得蘇伯媛犯了一次大病。蘇氏二位老人為此犯了心思,一定要給女兒找一處清靜的地方。要保住女兒性命,就必須斷了孽根。最後,經多方求問,蘇家終於打定主意,不惜重金將一座殘敗不堪的靜虛庵修茸一新,遠近又請來幾位尼姑,蘇伯媛也有意出家,這才忍痛讓女學士蘇伯媛落發為尼。
移居靜虛變壓器庵之後,蘇伯媛斷了人間恩怨,四五年時間過去,她已經漸漸康複了。身為靜虛庵庵主。她早已不過問塵世紛爭了。
四、幽遠的磐聲帶著一種空曠的憂傷
庚子年的一場劫難,誰料竟又將靜虛庵,玄淨師父和婁素雲,以及餘隆泰家族成員們的命運糾纏在了一起,而且直到不能自拔。
八國聯軍已經攻進了天津城,一片火海,一片槍聲炮聲,從遭搶劫的家家戶戶傳出來淒慘的呼救聲此起彼伏,天律城陷在了血海之中。轎子馬車裏,餘子鶤、婁素雲緊緊地摟住兒子宏銘,女兒琴心和侄女琪心,和所有的中國人一樣,他們對上蒼最後的一點乞求,便是能讓他們死在一起。
感謝上蒼,轎子馬車正停在了靜虛庵門外。
夜半三更,慌亂中敲叩靜虛庵的大門,好長好長時間才聽見院裏傳來”阿彌陀佛”的誦佛聲,婁素雲將嘴巴貼在門縫處,悄聲地向庵裏說話:“救苦救難的菩薩,開門吧,我們是避難的。”
“阿彌陀佛。”還是一聲連一聲地念佛,聽不見腳步聲,大門更是一動不動,想來這些出家人是要以自己的與世無爭回絕落難者的央求。
“師父,救命吧,我們是積善人家呀!庵裏的玄淨法師是我家智圓的師父。”婁素雲盡力地苦苦央求。
緩緩地,從門縫裏泄出了燭影,燭光閃閃爍爍,一步步地靠近大門,輕輕的腳步聲停下之後,才傳來老尼姑的問話聲,她和婁素雲一問一答很是詢問了半天,直到問清庵外確實隻有餘家五口人時,才吱呀呀一聲將庵門拉開。
餘子鶤和婁素雲、宏銘,琴心、琪心五個人閃電一般地擠進南門,庵門匆匆合上。隔牆外麵傳來了馬車跑動的聲音,不多久就真有上千人呼喚著從庵外漫過,嚇得婁素雲抱住琴心、琪心緊依在牆角裏。
“阿彌陀佛。”老尼姑又是念了一聲佛。她看著餘子鶤五口人的可憐樣子,雖動了側隱之心,但又不好解勸安慰。她隻是冷冷地說,“深更半夜,也不敢去驚動玄淨法師,我就大膽作主了吧。前院裏實在是太不平安,佛堂旁有間廂房,最近幾個月玄淨法師總在這廂房裏用功的,你們就先在那房裏委屈一夜吧。”
“謝謝師父救苦救難。”
婁素雲千恩萬謝地說著,領著孩子們隨老尼姑走進第二進院子,餘於鶤緊步也追上來,幾個人一起走進了一間廂房。
點燃蠟燭,婁家雲早坐在了炕沿上,這一程她累得腰酸腿疼,真恨不能叫個人來捶捶背,但此時此際能有個房子過夜已是萬般知足了,深深地,婁素雲舒出了一口長氣。
“施主自己方便吧,老衲也不敢問施主要不要用菜用飯,這裏是佛門……”
“我們已是感激不盡了。”
婁素雲送走老尼姑,安排孩子們先依坐在牆角處,這廂房自然比不得家裏,但那老尼姑說了,這近半年玄淨師父常在這裏用功,屋裏收拾得也極幹淨,且也有鋪墊,好歹可以歪在炕上打個盹。
“你呆站在那裏做什麼?”
素雲脫下鬥篷,將抱在懷裏的包袱解開取出隨身的衣服,對呆呆站在屋子中央的餘子鶤說著。餘子鶤也真是呆得出奇,他就怔怔地站在那裏,壓根兒就沒聽見妻子和他說話。
婁素雲自己換好衣服,又照料得孩子們躺下,再回過頭來,餘子鶤還站在地上呢。
“你不換換衣服?”
餘子鶤還是沒有聽見,一雙眼睛隻是癡癡地死盯著牆壁凝視。婁素雲順著餘子鶤的目光抬頭望去,隻見牆壁上掛著四軸條幅,不知是什麼人的墨寶,字寫得實在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