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瞧,這不是誤事嗎?”餘子鶲搖著一雙手掌,更是著急的說。
“你能有什麼正經事?犯得上這麼著急嗎?”楊豔容隻是自己斜著眼睛瞧鏡子,抬手將鬢邊的一縷長發捋順。
“三嫂,你說這年月還能有多少正經事?”四弟餘子鶲向楊豔容反問著。”大哥滿腹經綸,早以先是要齊家治國的,也不怎麼一下子,人變了,終日隻呆坐在屋裏,再不問天下興亡了。二哥有正經事?家裏根本看不見他的影兒。隻有老爹的事正經,他不賺錢,咱沒的花。反正我是這麼想,救國救民,沒有我的份兒;吃喝嫖賭,我也不沾。什麼扶清滅洋呀,兩宮西獰呀,八國聯軍呀,議和賠款呀,都沒有我的事,餘子鶲,凡夫也,既非補天之材,也非孽障敗家,隻求活個自在,活個氣順。”說到”氣順”二字,餘子鶲顯然想起了一樁不快的事,頓時,他滿腔怒火,突然間他舉起拳頭用力一揮,便又繼續說道:“三嫂,你四弟讓人家給坑了!”
“真是出了’古’了,天津衛還有人敢坑五槐橋餘家的四少爺?”楊豔容酸酸地問。
“嗜,別提了,都怪我當初沒聽三哥的話。”餘子鶲悔恨萬般地開始向三嫂述說,“三嫂知道,我養了些鴿子,這些鴿子每對都有講究,隨便拿出去一對,莫說是一對鴿子,就是一雙鴿子蛋,都能換一套大四合院。那還是戊戌年以前的事了,正黃旗的一位貝勒爺,帶著正三品的官服來天津見我,隻求我賞給他—對鳳尾觀音,立馬,他就通融朝廷封我個正三品。不是咱們餘姓人家的秉性嗎?隻讀詩書,不入仕途,再說昔日有蟋蟀宰相,我何以要去做這鴿子大臣呢?遺臭萬年,連子牙河上的五槐橋都要受我的連累……”
“嗐,你不領這份正三品的頂戴花翎,讓你三哥領去呀!”楊豔容半是認真地打斷餘子鶲的話,還在不停地嚼著擯榔。
“三哥才不肯吃那份苦呢,每天早晨寅時三刻上朝,三伏天要朝服朝靴,三九天要站在大殿下邊,不知哪句話不中聽,皇上寬厚,大臣們不饒,哪有在家裏過‘父母月’舒服呀?”餘子鶲一番述說,道出了餘門子弟不肯做官的原由。接著,話鋒一轉,他又說起了何以急著尋找三哥的原因。”就是這對鳳尾觀音,堪稱舉世無雙,不光是模樣長的俊,看著就討人喜愛,平日房簷上一站,活脫脫就是磚雕的神鳥一般,十足的富貴相。”
“別跟我說這些,我不愛鴿子,每日不等天明就咕嚕咕嚕地叫喚,吵得人睡不著覺。”楊豔容嘟嚷地說著,還不高興地扭了一下鼻子。
“三嫂是沒有這種雅興,其實呀,鴿子最討人喜愛,鴿子飛旺地,誰家屋頂上落的鴿子多,誰家的日月就發旺。北京、天津這許多大戶,哪家哪戶的房頂上不是鴿子成群?興旺,威風,有一天呼啦啦鴿子全飛走了,那時,這家的日月也就該敗落了。”
“快說找你三哥什麼事吧!”楊豔容已是聽得不耐顱了,又打斷了餘子鶲的話。
“當然還是為鴿子的事了。就是那一對鳳尾觀音,八萬裏放飛,準準一個月能飛回家。可是,誰能到八萬裏之外放飛鴿子去呀?3年之前,就是現在這對風尾觀音的上一窩,也就是那對老風尾觀音,三井洋行的小井洋次有公差回日本國,我仰仗爹爹的名份兒,著他把這對鴿子帶去日本放飛,果不其然,末出半個月,這對鳳尾觀音飛回來了。可是日後和三哥一說,三哥說我挨騙了,這個小井洋次壓根兒就沒把這對鴿子帶回日本國。帶回日本國放飛,萬一飛不回來,爹爹麵前他不好交待,所以,他把這對鴿子養在家裏,半個月之後他從日本國回來,打開籠子放飛,不出個把鍾頭,鴿子飛回來了,白得了我一份謝禮。”
“該這麼騙你!八國聯軍打中國,皇上、太後都跑了,你還有心玩鴿子,商女不知亡國恨,可惜了你這麼個七尺須眉,天下興亡,難道就沒你一點責任?”楊豔容佯作指斥地教訓著四弟,似是她自己心中隻念著安邦治國。
“嗐,三嫂光打岔,你聽我對你說正經事呀!”餘於鶲才不把三嫂的教訓看得有多重,依然說他的鴿子,“這幾年玩鴿子。我也結交了不少的朋友,全都是名門望族、大門大戶,一對鴿子千八百銀洋,小門小戶的也買不起呀。就這些朋友當中,有一個人物,說起來也很有點名聲,咱們用的大五福布,就是他老爹開的大五福布廠織出來的,姓黃,這位少爺叫黃天成。他爹開布廠,他吃布廠,他爹賺來的錢,一大半全讓他糟踐了,沒辦法,獨根苗,說一不二,又沒有咱們家這樣嚴的家法,隻要寶貝兒子高興,要什麼給什麼。”
“少囉嗦些,你就往正題上說吧。”楊豔容又一揮手打斷了餘子鶲的嘮叨話,喝一口茶,她早聽得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