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就把聯軍引來了嗎?”嚴餘子鵬被嚇呆了,他拉著陳翠喜問著。
“我倒真想看看把洋鬼子引來是什麼樣的,不就是一個死嗎?死在皇上手裏也是死,死在洋人手裏也是死,我反正是一個要被他們活活釘在棺材裏的人了。我恨這個世道,我早看透了,扶大清滅了洋,我也不會有好日子過,扶洋兵滅了大清,我也苦不到哪兒去。餘二少爺,若不是這世上還有你這麼個疼我的人,一百條命我也早跳大河去了。”說著,陳翠喜一頭倒在餘子鵬懷裏,嚶嚶地哭出了聲音。
“命運再苦,人,還總是要活下去的。”走出陳莊子,在麥場旁邊的老槐樹旁,餘子鵬勸慰著陳翠喜說,“其實,也就是在這苦海火海之中,世道漸漸地才有了變化,你不是知道我疼你嗎,兵荒馬亂之中,我置家室於不顧,一個人來陪你,來日無論是福是禍,我們總是同舟共濟的。何況,憑我五槐橋餘姓人家的財勢,還愁沒有你的榮華富貴?”說著,餘子鵬緊緊地將翠喜抱在懷裏。
一會兒,陳翠喜還是取出了隨身帶來的風箏,取出了風箏線車,點燃了兩盞紅蠟燭小燈籠,這才和餘子鵬相互招呼著,趁著夜風不緊,輕輕巧巧地將掛著一雙紅燈的風箏送上了天空。
“哦,這就是紅燈照呀!”昂頭望著天上的兩盞紅燈,餘子鵬恍然大悟地感歎著。
呼啦啦,突然間—陣喧鬧騰空而起,陳莊子村裏響起了一片呐喊,隨之驚天動地的腳步聲傳來,陳莊子裏鬧得地覆天翻。
聯軍追到陳莊子來了?不會這麼快呀,幾十裏地之外的天津城上空,還被熊熊的大火照得一片通紅,洋鬼子正在城裏搶劫,他們是顧不上到幾十裏地之外小村莊來追殺義和團的。要麼就是民眾起事,國難當頭,江山無主,正好是聚眾起事的好時機,成者王侯敗者賊,說不定就能成了氣候。
“捉住他!”陳莊子襯裏傳出的喊聲嚇呆了餘子鵬,他知道這是陳翠喜惹了禍。八國聯軍洋鬼子已經攻陷了天津城,你夜半三更升起紅燈,不是明明要把洋鬼子往陳莊子裏引嗎?”捉住他,捉住他!”喊聲中早有壯漢們揮舞著棍棒追出來,陳翠喜到底是個危難中逃身的老手,她拉著餘子鵬的手,一閃身便從麥場地跑下來,幾個轉彎,他們便逃到葦叢間的小路上去了,葦草極高,誰也休想發現他們的身影。
“誰幹的?這是誰幹的?”陳莊子的人們沒有捉到肇事的元凶,漢子們聚在麥場上,咒罵作惡的家賊。
“明擺著是要把洋鬼子引到陳莊子來,這是誰和陳莊子這麼大的仇?陳莊子人世世代代老實巴交地受窮挨餓,你引來洋鬼子將陳莊子鄉親斬盡殺絕,陳莊子人作了鬼也要攝走你的魂魄,缺德作惡的東西,你得不了好下場!”人們咒罵著,搜查著,但到底是擔心自己的命運,末及很久,大家也就散了。
“你瞧,我們連莊子都回不去了。”葦草間,餘子鵬埋怨著陳翠喜說。
“你不是說進日租界嗎?”陳翠喜悄聲地對餘子鵬說,“義和拳成勢時,你怕日租界不平安,如今是洋人的天下了,日本也入了聯軍,日租界不就成了你們五槐橋餘姓人家的天下了嗎?”
“唉,你呀,你呀!”無可奈何,餘子鵬隻能低聲地搖頭歎息。
在餘家五兄弟之中,餘子鵬被稱為是二奸細,足見其品性的詭詐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