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贏錢行嗎?餘子鵬住在日租界,多大的開銷,租著一套日式民居,館子裏包著一日三餐,穿的綾羅綢緞,養著個美女陳翠喜,金活銀活的每日買著,還要應酬,還要玩,還要開眼界,沒有個大進項,一天也活不下去。隻是呢,靠牌桌上贏錢畢竟不是一宗大進項,餘子鵬麻將二郎的名聲大振,玩不過你,鬥不過你,人家便要躲開你,繞開你,說句市井語言,臭手找臭手,人家隻找些牌藝平平的人湊局玩麻將,這一來倒使得餘子鵬受了冷落。
天津衛的牌迷們不敢和餘子鵬玩牌,除了因為餘子鵬的牌藝天下無敵之外,還因為餘子鵬的底兒厚;財大氣粗,千兒八百的,沒功夫哄你玩。餘子鵬擺方城之陣,一條龍、自摸;門前清外加清一色,一推牌楞贏了4萬,就憑這4萬,餘子鵬終日在日租界過著花天酒地的日子,買了洋車,就是人力車,天津俗稱膠皮車,或者再省一個音節,招呼一聲:膠皮,那就連膠皮車帶拉膠皮車的人夫,一塊兒全過來了。”哪兒?”車夫隻問一個字,“侯家後。”雇車的隻說個大方向,坐上車便走,到了地方,車錢隨意,反正不會高於驢子轎車的價錢。有了自己的私用洋車,雇上一個車夫,洋車上漆著一個”餘”字,車夫的號坎兒上也繡著一個”餘”字,跑在大街小巷,要的是個十足的威風。再有一筆開銷,便是買下了絕色女子陳翠喜,陳翠喜從12歲被賣到娼門,幹娘見這孩子水靈,有出息,便親自精心調理,養尊處優,人品藝品全到了火候,18歲要賣清水,開價1萬元,恰正好餘子鵬打了個一條龍,2萬元,把個人兒買過來了。買到日租界一驗貨,正宗清水珍品,而且品位不低,一下子便把那個本來也如花似玉的寧婉兒比得黯然失色了;從此,餘子鵬隻在關節時刻回五槐橋本宅點卯、亮相之後,立即便往日租界跑。
沒有人陪自己玩麻將,日子索然寡味,一場大劫尚未平息,雖說租界地裏已是一片升平景象,但是中國人家家戶戶都有擔心的事,誰還有心思來搓麻將。餘子鵬和陳翠喜從陳莊子回到日租界,心裏真是悶得發慌,雖說租界地如今有了租話匣子的,一個人背著個大話匣子沿街吆喝:“聽話匣子哩!”推窗揮手招進來,大話匣子似個木箱子,一隻大喇叭彎著脖兒地伸過來,租話匣子的人搖緊發條,放上一張唱盤:《洋人大笑》,哈哈哈哈,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哈哈哈一起大笑,什麼聲什麼腔的全有,開心,把聽的人全逗笑了,聽完了,再聽一遍,也就不好笑了。幸好,近來又有了餘三勝、譚鑫培的京劇二簧唱盤,比《洋人大笑》有些滋味了,但光聽聲,不看戲,也沒多大勁頭,說來道去,還是想打麻將。
“子鵬,我給你找到牌友了。”正在餘子鵬百無聊賴地在日租界住得不耐煩的時候,陳翠喜興高彩烈的給他帶來了好消息。
“誰?”餘子鵬騰地一下從床上跳下來,瞪圓了一雙眼睛便問。
“別急著問是誰,先說說你有沒有這份膽兒吧。”陳翠喜故意地向餘子鵬賣關子。
“隻要牌桌上不剁手指頭,不就是錢嗎,五槐橋餘家的財勢,夠玩兒幾天的了吧?”餘子鵬滿不含乎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