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說了吧。”陳翠喜見餘子鵬果然氣壯如牛,賭膽包天,這才向他道出了實情,“這位爺是大五福布廠黃家的大少爺,黃天成。”
“行了,行了,別說了,你定局去吧。”陳翠喜還要把黃天成的種種情形向餘子鵬述說,餘子鵬早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吩咐下話來,立即要她去邀人定局。
對於餘子鵬來說,黃天成的大名,早已是如雷貫耳了。黃天成老爹的大五福布廠,更是大半個北中國凡是穿布衣的男女者幼無人不知的一家工廠。大五福白布,俗稱十斤白,一匹布絕對重10斤,裁製成衣褲,跌打滾爬,少說能穿十年。相聲段子裏有個《賣布頭》,說到布的質地:“經穿又經戴,經鋪又經蓋,經抻又經拽,經蹬又經踹”,指的就是大五福布廠的十斤白。黃天成家裏祖祖輩輩經營大五福布廠,家底不比五槐橋餘家薄,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也隻有黃家的獨根苗少爺黃天成,才敢跟餘子鵬玩真的,何況你餘子鵬弟兄五人,你還數第二,人家黃天成千頃田一根苗,獨生子,四門守一個,不光敢花老爹的錢,連叔叔伯伯舅舅姨姨家的錢都隨便花,這點兒,你餘子鵬比得了嗎?
說到牌藝,黃天成從7歲上脾桌,一十八年,如今25歲,年年能摸幾次一條龍。黃天成在牌桌上誇海口說:“龍王爺的肉皮兒,被我模得比龍王奶奶的肉皮兒還滑溜呢。”聽聽,這該是多大的牛。
和黃天成擺方城陣,天津牌迷知道,人家不玩”現”的,他黃天成身上不帶錢,他不帶錢,你卻要帶錢,他無論輸多少,背後總有他老爹的大五福布廠保底,你輸,嘛也沒有,所以陪黃天成玩脾他是空的,你是實的,他是虛的,你是現的。牌桌上風雲無常,這許多年,黃天成就這樣把贏到手的輸出去,再把輸出去的贏回來,瀟灑風流,大家夥養著他過丁這麼久的開心日月。
若是一連多少天不開張怎麼辦?黃天成說了,記帳。記到何時了結?黃天成又說,你們贏家自己記著,夠了數,我老爹大五福布廠的家底兌給你,地皮,廠房,機器,原料棉紗,成品白布,給你個八成,折成40萬元如何,贏到40萬時你就說話,江山易主,大五福布廠立即歸你所有。
“你若輸了怎麼辦?”坐在牌桌上,麵對麵,黃天成不留情麵地問餘子鵬。
“我老爹有三並洋行!”餘子鵬當然不甘示弱,一拍胸脯回答。
“算了吧,餘二爺,令尊大人在三井洋行隻是當家理財不主事,三井是日本人的產業、人家才不替你還這份賭債。”黃天成越發不客氣,站起身來,轉身便往外走。
“黃爺,你也太門縫裏瞧人了”,一旁的陳翠喜咽不下這口窩囊氣,便一把將黃天成拉回來,“三萬兩萬的,不必我們二先生分神、我就替他操辦了。”
“罷了。”有了陳翠喜的保證,黃天成這才又轉回身來,一屁股坐在餘子鵬的對麵,雙手嘩嘩地洗起脾來,“君子一言,駟馬難迫,牌桌上才見真君子,賭債勝過閻王債。”說著,黃天成率先碼起了牌。
餘子鵬、黃天成全是牌桌上贏得起,輸得起的英雄好漢,但是另外兩位牌友,卻全是贏得起、輸不起的甭種。也莫說是輸不起,小打小鬧的輸幾個也無所謂,傾家蕩產地輸,那二位就後勁不足了。沒關係,餘子鵬是何等的精明,他一坐上脾桌,便吃透了三家牌友的心氣,前十天時間,他讓黃天成有贏有輸,舒舒服服地白玩了小半個月,另外兩家,餘子鵬淨讓他兩個各贏了幾千元。黃天成得意於自己的不賠不賺,另外兩家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