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快點。”後院裏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聽得出來,是三弟子鶴拉著四弟子鶲往前院跑。路經二哥窗外,餘子鶴還對四弟子鶲說著,“這次二哥麻煩了,我勸過他,不能在外過夜,瞧,老爹明日不找回來他,剝他的皮才怪!”
“剝淮的皮?”嘩地一聲拉開屋門,餘子鵬大搖大擺地走出來了。剛才吳三代在窗外的稟告,已經將他驚醒,匆匆地穿著衣服,他慶幸自己的運氣好,一連一年多住在外邊,欺上瞞下,
一點破綻沒有。連仙家都暗中相助,偏偏自己今夜”發虐疾”回家了,仙家卻前院顯靈,明明是讓老爹瞧瞧,都往老爹耳朵裏吹風,說二奸細不正經,老爹您瞧,我規矩不規矩?隻有寧婉兒站在門裏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餘子鵬當然覺察出來了,轉過身來他衝著寧婉兒罵道:“我知道你心裏恨我,你心想若是趕上我平日多好,半夜敬香拜仙,唯獨老二不在,明日爹娘麵前,由你一個人栽贓。吉人自有天相,仙家成全我,生氣去吧,我要親眼瞧著把你活活氣死,你頭天死,我第二天就把外邊的娶進來!”罵罷,餘子鵬一甩袖子出去了。
前院裏,氣氛好不緊張。皎潔的月光下坐東向西,一隻老狐狸直挺挺地坐著,兩隻後腿坐在屁股下邊,兩隻前腿弓在胸前,似是有所拱拜。老狐狸的身後,八隻小狐狸,也學著它家老者的神態,一個個端莊地坐著,西斜的月亮照在這些狐狸的身上,在地麵上描下一片黑影,真是陰森恐怖。
餘子鵬、餘子鶴、餘子鶲都一齊跑來了,老爺子長袍馬褂,已立在香案前向著仙家禮拜,老二、老三、老四不敢聲張,一一站在老爹身後,也一齊隨著老爹禮拜。
“大爺怎麼還不來?”禮拜時,餘隆泰厲聲地向吳三代詢問。
“小的稟告過了,房裏沒人應聲。”吳三代在旁邊,忙著敬香擺供。
“怎麼,房裏沒人?”餘隆泰不相信地問;
“房裏的媽子說,已稟告過太夫人了,說大爺大奶奶出門了。”吳三代繼續回答。
“出門怎麼不告訴我?先敬香,明日我再察問!”餘隆泰已是有些發怒了,強忍住怒火,他又問吳三代詢問,“老五呢?”
“五老爺房裏空著。”
“混帳!”餘隆泰氣瘋了,仙家麵前,他不敢發作,但月影下,隻見他全身在劇烈地哆嗦,若不是二兒子餘子鵬在後麵攙扶,說不定他真要癱倒了。
“父親息怒,敬香拜仙要緊,有什麼事,送定了仙家再說。”餘子鵬一副孝子模樣,在後麵恭順萬般地勸說著。
強忍著滿腔的怒火,餘隆泰站直了身子,高高地將雙拳抱在一起,舉過頭頂,他率先向仙家拜了下來:“仙家有靈,我五槐橋餘姓人家祖祖輩輩安分守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敬神佛,孝父母,忠聖上,愛黎民,書香門第,慈善人家,我餘隆泰和全家兒孫當之無愧呀!隻是國難以降,天下大亂,人心不古,餘隆泰教子無方,兒孫輩或有不孝不悌不忠不義之事,千不該萬不是,無論是什麼罪孽,仙家就隻懲處我餘隆泰一個老混帳吧!”說著,餘隆泰發瘋般地揮起手掌,啪地一聲,啪地一聲,他一連狠狠地抽了自己幾個耳光。
這一下,把人們都嚇呆了,吳三代機靈,他忙著爬過來將餘隆泰抱住,聲淚俱下,他向餘隆泰央求道:“老爺,老爺,您老使不得呀,驚動了仙家,誰也擔戴不起呀!”
“爸爸,您老別著急”,這時,餘子鵬從後麵挪了過來,“是二兒餘子鵬不器,才讓合府受了連累,掌臉的,應該是我。”啪、啪,啪,一聲一聲,一下一下,餘子鵬代替老爹狠狠地抽打自己的嘴巴……
“爸爸,爸爸,您老醒醒呀!”
時近破曉,前院裏的仙家在餘隆泰和他家三個兒子一番叩拜之後,得意洋洋地越牆而去。這時餘隆泰連累帶氣,早癱在他跪著的大蒲團上,全身無力,他已立不起來了。
吳三代幾乎是背起了餘隆泰。餘子鵬,餘於鶴、餘子鶲三個孝子左右簇擁,一行人這才回到四道院老爹老娘住的正房。四盞美孚油燈燃亮,將大花廳照得明明亮亮,二兒媳寧婉兒、三兒媳楊豔容分別立在老太太的座椅身後,呼叫半天,老太爺才漸漸地蘇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