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醜條約》簽訂之後,天津日租界內原來的日本國天津領事館升格為日本國總領事館。第一任總領事伊集院彥吉走馬上任,恰趕上袁世凱同時就任直隸總督大臣。在中國,在天津,袁世凱為主,伊集院彥吉是客;在日租界,伊集院彥吉是主,袁世凱是客。他兩家各自琢磨了許多日,拿不準主意是哪一位應該去朝拜哪一位。偏這時日本國又送來了珍饈海味,並派遣來日本禦廚及歌伎十餘人向袁世凱祝賀榮升封疆大臣。想來想去,隻能由三井洋行出麵,請餘隆泰大人牽線,安排兩位要人會麵。三井是主,他二位全是客,誰也不高,誰也不低,彼此都有麵子,而且還免除了官場禮儀,隻是赴宴而已。
本來,餘隆泰還想請黃道台作陪,但黃道台身為一名官員,他是袁世凱的下屬,為自己的上司作陪,禮貌上不妥,且黃道台知道,日本國如此在老袁身上下賭注,其中本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自己冒然在場,實也無趣。
誠如世人所知,袁世凱繼承李鴻章的衣缽,他們是依仗俄國勢力的。李鴻章赴俄交涉爭執,公開收受俄國人幾十萬兩的贈禮,早已不是什麼秘密。所以李鴻章在幾次議和之中,總是盡先讓俄國人撿便宜,俄國人吃剩下的,才輪到其他各國均分。日本做為中國近鄰,甲午海戰之中日本鯨吞了朝鮮、台灣,如今它已是與中國接壤毗鄰了,而且日本自明治維新以來,國力日強,看著中國一天天衰敗潰爛,一是要趁機多得些油水,二是為日後的種種貪圖及早埋伏下自己的勢力,所以,日本於擴大在華力量的同時,正在物色能與自己合作的人物,如此他們才不惜下大賭注地八方聯絡情感,在世界列強都在向中國掠奪鯨吞之時,他們卻隻要和中國人公平地做生意,其中還要讓一些中國人發財,規規矩矩地履行合同,讓中國人看看,如餘隆泰大人這樣,能於經辦對日貿易中成為天津首富,請中國人隻管放開膽子和日本打交道。
如今,日本在華勢力已是頗為可觀了。設在天津日租界的總領事館,內分三部三課一署,即總務部、經濟部、司法部,會計課、電信課、文書課和司法署。此外,天津總領事還管轄著北京、山海關、青島、濟南和張家口各地的領事館;事實上,天津的日本總領事館比堂堂大清國的直隸總督府管轄的地盤還要大。
而且,這幾年,天津日租界遷來的日本人已達四、五萬人之多,成了天津各國租界地租借國居民最多的一個地方。除了這些居民之外,日本國在天津海光寺兵營還駐紮有官兵二千六百餘人,司令官大島久直是日本陸軍中將,這支軍隊被稱為”北支那駐屯軍”,其裝備、兵力,不亞於袁世凱小站兵屯。
如此,由三井洋行出麵,餘隆泰做中人,宴請袁世凱和伊集院彥吉,他兩個誰會不來?當然這隻是一次私人宴會,不帶官方色彩。雙方商定,袁世凱不穿朝服,一件藏青色毛料長衫,灰緞馬褂,身掛念珠,不戴朝珠,足登禮服呢布底便鞋。伊集院彥吉穿和服,中國人稱之為”特勒”,深棕色,和服上綴有家族圖微:一朵櫻花。為尊重天朝禮儀,不穿木展,足登英式官場皮鞋。三井日方掌櫃和餘隆泰,穿著隨便,陪同人員有伊集院彥吉夫人,穿和服。袁世凱帶著他的長子袁克定,餘隆泰帶著他的四兒子餘子鶲。如此,儀態非凡,氣字軒昂,這一些人使濟濟在一堂了。
這一番會麵,好有講究。事先由餘隆泰和三井方麵的日本人雙方奔波,不光商定了座次,禮儀,穿戴,繼而連席間的種種細節都做了周密安排。屆時伊集院彥台和袁世凱隻須按部就
班地依次表演便是,他兩人活賽是一對木偶。
酒席自然是日本大宴,一切用料,龍蝦、鮑魚、鮭魚、大蟹,全是從日本國放在海水缸裏活著運來的。入席前,伊集院彥吉向袁世凱一一地展示過,龍蝦在大玻璃缸裏歡蹦亂跳,鮭魚在缸裏遊來遊去。大蟹,活賽是一隻大草帽,比中國最有名的大閘蟹要大20倍,一隻大蟹足有3斤重,真是讓人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