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花花世界 (2)(1 / 3)

飯莊裏找不到,去賭場找。雖說餘子鵬隻愛打麻將,但是既然好賭,那就可能觸類旁通,玩什麼把戲都是贏錢。先去蘆莊子寶局,黑格隆洞的一間大廳房,地麵上鋪放著一方兩丈見方的大土布,角對角分兩方,一方為紅,一方為黑,寶局的莊家手持一方寶盒,眾賭徒圍著紅黑二色的大方布或蹲或坐,你押紅,我押黑,賭注下齊了,莊家亮底,一聲”紅!”一聲”黑!”當場大廳裏有的嗷嗷叫,有的咕咚一聲便憋死過去。進寶局時趾高氣昂,不可一世,半個時辰過去,手扶著牆壁走出門去,恰好一輛電車隆隆而來,隻聽那個倒黴蛋大喊一聲:“娘,兒子對不起你呀!”然後便發瘋一般地向電車撞去,噗地一下,鮮血噴出來一丈多高,呼啦啦便圍過來一大群瞧熱鬧的人。

說到賭場,天津衛不過隻有十幾家寶局而已。天津人好賭,寓居天津的商賈老客們更賭,但這些人的賭博,不去賭場,四個人湊一桌麻將,客店裏,旅舍裏,以至於大飯店裏,一打便是通宵,或輸或贏,在自家住處便可了斷,犯不上讓賭場從中分一份油水。但是有的賭博不能在家裏擺陣,譬如押寶,推牌九,擲骰子。賭家與莊家互不認識,擠進個人來,伸手掏出錢來就比劃,即使是有輸有贏,彼此也不過話,一切猶如是做生意。這樣,貪大財的人,便要下賭場。

1840年開埠通商之前,天津人以為自己於賭博上玩的花活最多。天津有許多賭棍,專靠吃賭發財,就連出身名門的餘子鵬二爺,也是麻將牌桌上贏到手一家恒昌紗場。但是天津自開埠以來,各國建立租界地,英、美、日、法、俄、意等各國僑民來天津定居,他們帶來的財產不多,但帶來的惡習不少,很快,中西合壁,土洋結合,中西文化先在吃喝嫖賭上來了個大彙合。及至八國聯軍血洗天津之後,外國人實際上成了天津的洋主子,租界地日漸繁榮,這時天津的賭棍們才心服口服地說,人家洋人的賭場就是”高”。

隨著常閑人,餘子鶴去了英租界的私家俱樂部,進了日租界的三友會館,進了法租界的小巴黎,進了俄租界的開心胡同,進了意租界的不夜城……林林種種,五花入門,餘子鶴這輩子沒白活。若問租界地的賭場與中國人開的賭場有什麼區別?極是明顯,租界地,無論是東洋人、西洋人,在他們聚賭的地方,沒有血腥氣,一切都溫文爾雅。進得門來脫去外衣禮帽,然後櫃台上去換籌碼,隨之有美女過來引路,搖錢機,輪盤賭,撲克牌,一切一切看著都是一種遊戲。而且賭桌旁有美酒佳肴,一文不收的呂宋煙意自取,賭徒們與其說是將錢輸在了這裏;不如說是將錢花在了這裏,光是吃的喝的看的玩的,扔下一把錢也不冤。

餘子鶴心想,二哥、二哥,千萬你可別這陣兒冒出來,好歹你讓我再見識見識。吃了七、八天,賭了七、八天,粗略地攏了攏,至少已經花掉了兩、三千。常閑人對餘子鶴說,飯莊賭場裏打聽不到二爺的下落,咱另找地方吧。

先去了日租界的伎館,門口掛著一張藍布簾,布簾上寫著”花嫁”二字,不似中國妓院,有人給你撩簾,日本伎館要自己撩簾,然後就入座擺酒,有人為你彈琴,有人為你跳舞,自然還有人給稱斟酒,一個個全衝著你笑;看著日本妓女們殷勤的樣子,餘子鶴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笑嘛?”常閑人不解地問,餘子鶴指著日本妓女回答常閑人說:“你瞧,她們拿白粉刷脖子,滿堂的大白脖子。”

法國的紅色磨房,歌舞表演,看得餘子鶴口水直淌。舞女們穿著極短極短的裙子,跳起來,衝著男人們將腿踢得老高老高,兩腿之間一件小短褲頭,似一塊遮羞布,看得人嗓子眼似燒著一團火;據常閑人說,倘若男爺們兒打算拉鋪,台上跳舞的女人由你選,看表演隻買一張票,拉到樓上去,關上門玩,隻要去櫃台再買幾張票就行了。當然女人們的身價不同,頂貴的要20張票。真是新鮮,把人折合成票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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