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經理,你別往下談了,談多了我也記不住,反正我知道如今織出來了上等布就是了。”餘子鶲打斷馬富財的敘述,一句話做了總結。
“話還沒有說完。”馬富財自然不肯就此罷休,他仍然滔滔不絕地往下說,“還有一宗,現時的恒昌紗廠,你家的二先生,我們的大掌櫃已是不聞不問了。工廠是你的,機器是你的,買賣是你的,資金是你的;唯有這經營上的事,全由我馬富財一人做主,一個朝廷不能有兩個令。四先生莫過意,你們餘家人,能做官,做買辦,考狀元,寫文章,行善舉,這撥弄算盤珠辦工廠做生意的事,還要依靠山西人。”’
“那是,那是,山西人善理財麼。”餘子鶲當即隨聲附合地答應著。
“對哩,這話中聽。”馬富財說著,神態頗為得意。
擺上茶點水果,馬富財陪餘子鶲品茗,言談話語之間,馬富財又向餘子鶲問著:“四掌櫃,馬富財一介商賈,於朝政一無所知,依四掌櫃的高見,如今天津衛的工商實業日趨興旺,這朝廷和袁大人到底是依附洋行呢,還是資助國人?”
“你怎麼稱我是四掌櫃?”餘子鶲無從回答馬富財的問題,倒反過來向馬富財問著。
“子鶲賢弟於餘氏五兄弟之中排行第四,在餘姓人家的工廠裏,自然是四掌櫃了。隻是聽說府上的大先生麵壁讀書,不問天下是非,所以老太爺便委派二先生出任大掌櫃,順理成章。三掌櫃子鶴先生已到工廠來過多次了,我在帳房給他立了個折子,平日的零星花銷,便從這裏支領了。四掌櫃如今正在求學,種種應酬自然難免,太大的數目我做不了主,三千五千的,就隻管派人來取就是。”馬富財說著,目光中一副大管家的神色。
“馬先生想的真是周到。”餘子鶲正愁自已的開銷太大,不好向大嫂伸手,有了馬富財的話,當然喜出望外。”日後免不了有求著馬先生的地方。至於馬先生剛才所問及的朝政,子鶲也是不甚了了。不過僅以子鶲追隨袁大人海軍大學讀書半載的所見,袁大人雄心大略,是位了不起的人物。於洋務方麵,袁大人廣與列強結交,甚為列強所敬重;於內政方麵,袁大人又組立機器局,工藝局,興辦中國銀號,由此才有了天津的一派興旺繁榮。依子鶲所見,也許袁大人今後就是要於依賴外強,鼓勵國人這兩方謀略之中,走振奮北洋經濟之路。北洋一帶經濟繁榮了,富了,還愁江山朝廷不強嗎?興邦治國,北洋軍人已是有心共知,那是非袁大人莫屬了。”
“領教領教。”馬富財對餘子鶲的一番見解連連地稱讚著,“天津的實業經濟,賴於列強而興,又要於抵製外強中求生。庚子之後,南有上海,北有天津,兩雄並立,二虎把門,中國自三皇五帝以來,未見有如此興旺發達之經濟。究其原因,不外就是海路通了。千把年來以抵擋列強入侵為由而築起的森嚴壁壘被洋槍洋炮擊潰了,列強魚肉中國,不可隻靠燒殺劫掠,他等還是要以中國的一方水土養肥中國,然後再來吞食中國這塊肥肉。可是,中國經濟既然興旺了,那也就由不得他等主宰了,中國人更要以中國的一方水土抵製列強。這就叫依山而生,開山而富;依水而行,逆水而上。所以,對於袁大人的非凡謀略,馬富財是敬重得五體投地呀!如今馬富財隻有一點擔心,馬富財隻怕袁大人於華商與洋行的抗衡之中,明裏保護華商,暗中支持洋行。”
“不能,不能!”,餘子鶲立即反駁著說,“那樣不就成了兩麵三刀了嗎?”說罷,他還不屑地揮一下手,似乎他就是袁世凱的私人代表。
二、洋學生穿孝袍上街勸購國貨
和天津商會列位會長一道,餘子鵬還帶著老爹餘隆泰的帖子,在直隸總督府,天津商會的幾位頭麵人物拜見了總督大人袁世凱。
與商會人士會麵,袁世凱沒有穿朝服,也沒有坐大堂,隻在西客廳裏。一堂的民間擺設,舒適平易,袁世凱穿著袍子馬褂,明明是一般朋友之間交誼往來,一點兒也不帶官氣。
“怎麼樣?日子還過得下去吧?”袁世凱神態隨和,滿麵笑容地巡視了諸位商會會長一番,然後才極是知心地問著。
“托總督大人的福。”眾人一齊拱手致禮,表示對總督大人的謝忱。
“你府上老人好呀?”袁世凱看過餘子鵬呈上來的貼子,關切地向餘於鵬問著。
“謝總督大人垂慰,家嚴一切如常。”餘子鵬站起來向袁世凱施禮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