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偷,是我在烏龍河邊撿的,”天南說。
“你什麼沒幹過?蒙我?”小歪頭說,一把將他推倒在地上。“我知道你是小葫蘆的慣偷何天南。你跑不了。”
口袋裏的黃鱔也陸陸續續往外爬,天南急了,從小歪頭的手裏奪過菜刀,沒等小歪頭弄明白怎麼回事,天南已經把他左手的小指剁下了半截。
“不是我偷的,”天南扔掉菜刀站起來說,“這下你該相信了吧。”舉著血淋淋的手走到老鱉跟前,一腳把老鱉踢了回來。
小歪頭沒想到天南還有這麼一手,他是見過大場景的人,知道放血意味著什麼,便無話可說了。這時候歪頭穿過野地從家裏過來,太陽已經升到樹上了。歪頭看了一眼老鱉,對兒子說:“不是我們家塘裏的,還不找塊布給人家把手紮好。”
然後天南就回來了。再後來就不願在野地裏遊蕩了,說太苦,不是人過的日子。我聽說這兩年他出了遠門,到哪個大城市裏賺大錢了。當然在家呆的時間也不短,像母親說的,還是到處瞎混。天南說他的確去外麵轉了一圈,就是為這個來找我的。他想向我打聽電腦的事,他想搞這個。我以為我聽錯了,電腦那東西不是一個兩個錢就能搞到的,再說,我們的小葫蘆這樣已經被世界遺忘的地方,搞來電腦幹什麼。
“我又沒說去販電腦賣,隻是想知道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能幹什麼,值多少錢。”天南說,一副瞎聊的樣子。“我在南京和武漢跑了兩年,看大城市裏的人都玩這東西,也想好好折騰一下。”
看來他的確在外麵混過了,舉止言談都帶上了點見過世麵的痕跡。我告訴他我也說不好,我也就是在大學裏玩過幾天,現在忘的差不多了,大概隻會開機關機。可以上上網,玩玩遊戲,查查資料,打打字,看看碟片,就這些吧。工作以後就沒碰過,不知道現在變成什麼模樣了。我們的那個爛學校,一個月五百塊錢的工資都要拖後小半年才發,哪來的電腦。我也買不起,把嘴吊起來一年不吃不喝也隻能買個一般的。
“這麼值錢?”天南很遺憾地說。“我全把他們便宜賣了,幾百塊錢就出手了,有時給錢就賣。”
“哇,你出手倒是大方,哪來那麼多的電腦?”
“別問了,知道了你要害怕。”他點了一根煙,遞給我一根,我說我從不抽煙。他臉上出現了怪異的表情,微笑掛在兩個多肉的腮上。我知道那些電腦的來路了。“其實也沒什麼,大教授,”他說,用的是我們同桌時他給我取的綽號,讓我看到了十年前整天混在一塊兒的幸福時光。他的口氣像開玩笑,“從那些有錢人家順手拿的。他們出門後我再開門進去,一個大口袋半個家都裝下了,還在乎一台電腦。你不知道他們多有錢,我見過一家最多有三台電腦,四台電視,一個房間放一個。我想他們也用不了。”
他和讀書時沒變,說話還是直來直去,什麼都不在乎。他的回答還是超出了我的想像,我說:“跟抽根煙一樣容易?”
“比抽煙要難點兒。不過隻要想幹,辦法還是有的,活人哪能讓尿憋死。”他清清淡淡地踩滅了煙頭,拍了一下膝蓋,說,“上午我看到百靈了,告訴她你回來了。你也不過去看看人家,不就是個教授麼,牛什麼,小心她被別人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