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可以占領一座城市,摧毀一座城市,挽救一個城市,成就一座城市。大多數人在城市裏像一條蚯蚓、一隻蜜蜂,通過勞動做出貢獻,也獲得一份收獲。還有一些人在城市裏是一隻跳蚤、一條水蛭,靠吸血生存。城市是一個完整的聚寶盆,也是一隻巨大的垃圾箱;城市是人類文明的聚集地,也是人類醜惡肮髒的展示廳。每一個湧到城市的人都有一個夢想,他們中間有的人沉淪,有的出人頭地,大多頑強地熬著。
坐在代縣開往忻州的第一班車上,天光已經明媚了許多,可是,車上的人很少,暖氣停了,寒意一陣陣襲來。經過大營、崞陽,到了原平,倒車。積聚起來的一點熱氣散了,汽車重新發動時,原平大街上擠滿了上班的,送孩子的,做生意的人。早點攤子上熱氣騰騰。我的眼睛有些濕潤,我多麼向往在忻州也能過上這樣的生活,女兒坐在我自行車上講班裏的故事,妻子正在上班的路上。
想起每個星期一早上那些夾雜著寒風和黑暗的日子,每個周末在昏黃的路燈下匆匆趕路,越走越黑的夜晚,春天真的來了。在忻州這個城市,我已經呆了兩年,也在路上奔波了兩年。
兩年之前,也就是2008年,市裏一個單位缺寫材料的,把我借來,來了之後,因為據說沒有編製,關係不能一下辦過來。暫時借住在一家雜誌社的辦公室,有種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感覺,覺得忻州就是自己的。那天正是農曆三月十八,在我的家鄉,每年三月十八舉行盛大的古廟會,紀念春秋時晉國大夫羊舌,真是個好日子。我想還有幾個月放暑假,那時我的關係一定辦過來了,在縣城當老師的妻子也一起調下來,孩子下個學期就在忻州上學,多好啊。作為一個農民家庭出生的人,和我一起畢業的同學們還大多在村裏當老師,而我已經在市裏生活了,感覺特別自豪。那時有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衝動,覺得每天呼吸的空氣都是新的。盡管以前也經常來忻州,但那不是自己的忻州,現在的忻州才是自己的忻州。每天走在忻州的馬路上,心和路一樣寬敞。過了幾天,有個小假期,讓妻子把女兒帶來。女兒看到廣場、公園、肯德基、大超市都特別興奮,說忻州真好,妻子也很高興。那時,單位大樓前麵是一座魚池,裏麵養著許多色彩斑斕的金魚,女兒看著那些金魚拍著手大叫,拿麵包喂它們。一群一群的魚爭先恐後爭食,搶到的銜著食物快樂地遊開。又一塊麵包扔下,一群魚又過來。濺起的水珠在陽光下像一粒粒珍珠。那時,單位大樓後麵的二樓還沒有拆,院子裏的一種灌木花正在怒放,一棵緊挨著一棵,一大朵一大朵的花,粉的、紅的、白的,真是一個燦爛的春天。女兒沿著卵石鋪成的小徑,快樂地奔跑,高大的山楂樹鬱鬱蔥蔥,一片陰影照在女兒臉上,一跑就不見了。雜誌社的辦公室就在二樓最裏麵,晚上,妻子摟著女兒睡在單人床上,我睡在沙發上,我們覺得一切都是暫時的,生活會很快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