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1 / 2)

卷十四 聖賢

明道先生曰:堯與舜更無優劣,及至湯、武便別。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無人如此說,隻孟子分別出來,便知得堯、舜是生而知之,湯、武是學而能之。文王之德則似堯、舜,禹之德則似湯、武。要之皆是聖人。

仲尼,元氣也;顏子,春生也;孟子,並秋殺盡見。仲尼無所不包;顏於示“不違如愚”之學於後世,有自然之和氣,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則露其才,蓋亦時焉而已。仲尼,天地也;顏子,和風慶雲也;孟子,泰山岩岩之氣象也。觀其言,皆可見之矣。仲尼無跡,顏於微有跡,孟子其跡著。孔子盡是明快人,顏子盡豈弟,孟子盡雄辯。

曾子傳聖人學,其德後來不可測,安知其不至聖人?如言“吾得正而斃”,且休理會文字,隻看他氣象極好,被他所見處大。後人雖有好言語,隻被氣象卑,終不類道。

傳經為難。如聖人之後才百年,傳之已差。聖人之學,若非子思、孟子,則幾乎息矣。道何嚐息,隻是人不由之。“道非亡也,幽、厲不由也”。

荀子才高,其過多;揚雄才短,其過少。

荀子極偏駁,隻一句“性惡”,大本已失;揚子雖少過,然己自不識性,更說甚道?董仲舒曰:“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此董子所以度越諸子。

漢儒如毛萇、董仲舒,最得聖賢之意,然見道不甚分明。下此即至揚雄,規模又窄狹矣。

林希謂揚雄為祿隱。揚雄,後人隻為見他著書,便須要做他是,怎生做得是?孔明有王佐之心,道則未盡。王者如天地之無私心焉,行一不義而得天下,不為。孔明必求有成,而取劉璋。聖人寧無成耳,此不可為也。若劉表子琮,將為曹公所並,取而興劉氏,可也。

諸葛武侯有儒者氣象。

孔明庶幾禮樂。

文中子本是一隱君子,世人往往得其議論,附會成書,其間極有格言,荀、揚道不到處。

韓愈亦近世豪傑之士,如《原道》中言語雖有病,然自孟子而後,能將許大見識尋求者,才見此人。至如斷曰:“孟子醇乎醇。”又曰:“荀與揚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若不是他見得,豈千餘年後便能斷得如此分明?學本是修德,有德然後有言。退之卻倒學了,因學文,日求所未至,遂有所得。如曰:“軻之死,不得其傳。”似此言語,非是蹈襲前人,又非鑿空撰得出,必有所見。若無所見,不知言所傳者何事。

周茂叔胸中灑落,如光風霽月。其為政精密嚴恕,務盡道理。

伊川先生撰《明道先生行狀》曰:先生資稟既異,而充養有道;純粹如精金,溫潤如良玉;寬而有製,和而不流;忠誠貫於金石,孝悌通於神明。視其色,其接物也,如春陽之溫;聽其言,其入人也,如時雨之潤。胸懷洞然,徹視無間。

測其蘊,則浩乎若滄溟之無際;極其德,美言蓋不足以形容。先生行己,內主於敬,而行之以恕,見善若出諸己,不欲弗施於人。居廣居而行大道,言有物而動有常。先生為學,自十五六時,聞汝南周茂叔論道,遂厭科舉之業,慨然有求道之誌。未知其要,泛濫於諸家,出入於老、釋者幾十年,返求諸《六經》而後得之。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知盡性至命,必本於孝弟,窮神知化,由通於禮樂。

辨異端似是之非,開百代未明之惑,秦漢而下,未有臻斯理也。謂孟子沒而聖學不傳,以興起斯文為己任。其言曰:“道之不明,異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難辨。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入人也,因其高明。自謂之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言為無不周遍,實則外於倫理。窮深極微,而不可以入堯、舜之道。天下之學,非淺陋固滯,則必入於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誕妖異之說競起,塗生民之耳目,溺天下於汙濁。雖高才明智,膠於見聞,醉生夢死,不自覺也。是皆正路之蓁蕪,聖門之蔽塞,辟之而後可以入道。”先生進將覺斯人,退將明之書;不幸早世,皆未及也。其辨析精微,稍見於世者,學者之所傳耳。先生之門,學者多矣。先生之言,平易易知,賢愚皆獲其益,如群飲於河,各充其量。先生教人,自致知至於知止,誠意至於平天下,灑掃應對至於窮理盡性,循循有序。病世之學者舍近而趨遠,處下而窺高,所以輕自大而卒無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