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改革開放的大好形勢下,在各界人士特別是鄭萬明的關照下,丁建順的酒店第一年贏利了,借款全都還清了,皆大歡喜。誰知好景不長,第二年幾乎沒賺,算一下賬,隻是保本,第三年有些吃緊了,廚師突然嫌工資低,不幹跑了,臨時請了個廚師,卻是個自以為是的家夥,做的菜不是太鹹就是太淡,客人一反映,他就不高興,丁建順痛下決心,另請了一個廚師,年底算算賬,居然虧損五千元左右。第四年五月間,馬鋪受台風影響,下了一場大雨,一連下了十多天,下得丁建順一分生意也做不成,某天夜裏,水位暴漲,馬鋪城的河流溝渠像決堤一樣,內澇水淹沒了半數的街道,公平路地勢較低,大水淹到了酒店的樓梯中段,十多個小時後才緩慢退去,留下了半屋子的汙泥和穢物。丁建順清點了一下,損失冰櫃、微波爐、消毒櫃各一台和桌椅若幹。到了六月份,雨水漸漸稀少,生意才有所起色。有一天鄭萬明帶了幾個朋友來吃飯,丁建順給另一夥客人點菜,到廚房忙碌了一陣,正準備給鄭萬明和他的朋友敬一杯,這也算是馬鋪酒店的一種規矩,誰知他們卻吃完走了。老婆似乎有些不滿地撇撇嘴說,走之前還拿了三包中華煙。丁建順哦了一聲,正想說鄭局很關照我們的,老婆翻著賬本說,鄭局從正月到現在,每次都是簽單。以前鄭局也簽單的,但一般一周左右,最長十天,文化局的辦公室主任就會來結賬。現在半年多了,還沒結過一次賬。老婆用計算器算了一下,說有六千五百多了。丁建順又哦了一聲,沒說什麼。年底一算賬,虧了,第一年賺的全貼光了。這時文化局已欠了一萬三千元,一分也沒還。第五年也就是去年,酒店生意越來越清淡,丁建順七湊八湊還是不夠交租金,有一天鄭萬明又帶人來吃飯,他隻好硬著頭皮向他催款了。鄭萬明臉色一下變得有些不好看,說文化局窮是窮,不過不會不給錢的。自從這次討債之後,鄭萬明接連一個多月沒來了,丁建順知道他心裏不爽,可自己實在是沒辦法呀,小酒店小本經營,他一個單位就欠了一萬多,這也太過分了。有一天,丁建順突然聽說文化局幾個領導出事了,眼前一黑,差點跌坐在地上,要是鄭萬明被抓,那一萬多就打水漂了。他憂心忡忡地趕到鄭家,還好,給他開門的就是鄭萬明,他壓在心上的石頭這才掉了下來。鄭萬明似乎很明白丁建順的來意,笑眯眯地說,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鄭萬明告訴丁建順,出事的是他的局長康秋潮,收了幾個網吧老板的錢,還把文化局小金庫的十多萬和一筆八萬的文物維修款全挪用了,據說是借給他小姨子做生意。康秋潮到酒店裏吃過飯,丁建順也是認得他的。鄭萬明說,文化局窮是窮,本來還是有點錢的,至少吃飯沒問題,但去年以來康局這麼一弄,錢都不見了,所以你那邊的簽單就無法及時結賬。丁建順心裏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鄭萬明平安無事,這錢就在。他連忙說,沒關係,等你們有錢再結。幾天後,丁建順聽說上麵任命鄭萬明主持文化局工作,心想這錢有希望了。一天傍晚,鄭萬明突然帶著幾個科長來到公道酒店,一本正經地對丁建順說,實話實說吧,文化局現在是非常時期,沒錢,我們今天來吃飯,隻能賒賬簽單,你要是不願意,我們就到別家去。丁建順愣了一下,說鄭局呀,看你說到哪裏去了?你一直對我這麼關照,我、我……快請上樓吧!丁建順領著鄭萬明一幹人上樓進了包廂,給他們點了菜,走下樓時,發現老婆臉黑黑的,很不滿地盯了他一眼,他無奈地笑了一下,重重地發出一聲歎息。公道酒店終於沒能挺過這一年,在五年租期到時壽終正寢,關門大吉。最後總結了一下,這五年起早摸黑、辛苦奔波、精打細算,丁建順和老婆吃喝拉撒在酒店裏,同時也為馬鋪創造了若幹就業崗位,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沒有欠下一分錢的債務,反而被欠了二萬多元,這裏麵單是文化局鄭萬明就簽了二萬一百元,其他零零星星三五百的又有好幾單,所以老婆的最後結論是:公道酒店是被文化局或者說鄭萬明吃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