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道出實情,“小姐的身體不適合落胎,若是堅持服用落子藥,極有可能大出血,一屍兩命。”
慕落衡眼底湧起一抹痛色,握著長劍的手微微顫抖。
他五指攥緊,猛地揮劍朝一側劈去。
隻聽嘭的一聲巨響,桌椅徑直四分五裂開。
徐明一下子癱軟在地,銀心嚇得驚呼出聲,抱頭蹲在牆麵下。
屋外的衛鑫和雲鶴聽見動靜,不約而同朝房門看去。
雲鶴抬手作勢要推開房門,查看裏麵的情況。
衛鑫立即擋在他身前,厲聲道:“沒有公子的吩咐,誰也不得擅闖進去。”
雲鶴眉尖緊蹙。
雖然不知曉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房間裏隻有大公子、府醫和銀心三人,皆是信得過的人。
若真有什麼事,大公子自然會傳喚。
於是退開了幾步,沒再靠近房門。
裏屋,慕落衡拖著劍柄,朝床榻走去,劍尖觸地帶起一串長長的劃痕。
慕鸞偏頭朝裏,緊閉的眼簾下,眼珠子不安滾動著,眼角是肉眼可見的濕痕。
她手裏緊緊抓著身上的錦被,腦海裏浮現著斷斷續續的話語。
“滑脈。”
“兩個多月的……”
原來,她真的懷孕了……
慕落衡隔著輕紗床帳,在榻沿邊坐下,長劍重重杵在地上。
目光深深看了眼床榻裏的人影,道:“她身體可有大礙?”
再次聽見溫朗的聲音,徐明一陣恍惚。
反應過來大公子是在問自己,忙答話道:“小姐身子底子弱,此番多是受了驚嚇,脈象疲乏,臉上多處擦傷,倒是無礙,就是那處刀傷怕是要留下疤痕。”
“你來我府中可有十年光景?”慕落衡突然拐了彎問道。
徐明不明所以,點頭道:“確有十個年頭。”
“你若將今日之事傳出去……”
慕落衡眉頭一壓,神色頓時變得淩厲,別有深意注視著他。
徐明心下一凜,伏低頭道:“大公子放心,我隻當什麼事都不知道,絕不會向外人透露一個字。”
慕落衡掀起眼簾,沉冷的目光落在牆角的瑟瑟發抖的侍婢身上,“你呢?”
銀心還沒從接連的震驚中回過神,聞言,渾身一震,哆嗦著跪下,麵上認真道:“大公子放心,奴婢絕不會對外胡言亂語的。”
慕落衡緩緩閉上眼睛,漠然道:“退下吧。”
待兩人離開房間後,慕落衡一動不動坐在那。
沉默半晌,方緩緩睜開眼睛,“他是誰?”
周圍悄然無聲,時間仿佛被凍結,寒冷而沉重。
慕落衡神色冷冷,突然輕笑出聲,暗自諷刺自己的無知自信。
他精心護了十幾年的人,就這樣被旁人糟蹋了,而他就像個蠢貨般被蒙在鼓裏。
床帳裏的人不言不語,隻偶爾傳出幾聲壓抑的哽咽聲。
慕落衡一把扯落帷帳,一身清冷的氣息錚然淩冽,“混蛋,到底是誰,究竟是四皇子、景郡王還是十九皇子……”
話音一頓,他怔然望著床榻上淚流滿麵的人兒,宛如一隻受傷的麋鹿,怯怯又不安。
慕落衡緊握成拳的手背上,顯露出清晰的青筋脈絡,克製著心中不甘的怒火。
片刻後,慕落衡淩厲的目光漸漸暗淡了下來。
他不是故意要說那般羞辱人的話語,隻是一時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這一生,他總在等待中度過。
他以為兩人同住在一處,多的是時間等待他們二人各自敞開心扉。
朝廷的局勢於將軍府而言十分不利,可他也已經為了兩人的未來謀劃好了。
等這場風波過去,他就不再以大哥的身份同她相處。
他會帶她離開這裏,離開京城,會親口告訴她,他們之間真正的關係。
可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爺就像是說笑般在他心口狠狠刺了一刀。
慕落衡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似是在自言自語一般,“你一心想要阿爹扶持十九皇子,就是為了他嗎?”
他不確定夭夭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十九皇子的。
可直覺告訴他,十九皇子才是那個最可疑的人。
“不是……”
輕顫的兩個字眼,自慕鸞抿著的唇中傳出,帶著細小的哽咽,繼續道:“不是為了他。”
“是那小子逼迫你的對嗎?”
明朗的燈火映在他清疏冷然的麵容,如水中泠月,泛著逼人的寒氣。
慕鸞淚眼朦朧,抬手覆在額頭上,帶著哭腔的嗓音柔柔道:“不是,他是為了救我……”
兩刻鍾後,慕落衡打開房門,一句話也未說,迎著漆黑夜色,離開了韶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