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位也不是總忙,有時小孟早上去了,打掃打掃衛生,翻翻報紙,一天就過去了。他感覺這樣的日子很無聊,很空虛。假如連續幾天這樣沒有事情做,他心裏就有些不踏實,覺得日子白過了。但單位有些年齡大點的中層幹部幾乎大多什麼也不做,有時好長時間都不見,誰也不知道他們幹什麼去了。他們來了單位就發牢騷。一個很有理論水平的人每次來辦公室就有幾句怪話,一次他說,來了這兒有“三望”:第一步是希望,第二步是失望,第三步是絕望。那些人基本上一畢業就來了單位,當時都是一些頭頭腦腦的子弟、親屬,但來了就不進步了,幾十年在一個單位呆著 ,幹著同樣一份工作,走又走不了。小孟不知道自己算來了,還是不算來,他想自己二十年之後可能也是這個樣子,想到這裏他就恐懼,就絕望。但是絕望了的小孟能回去卻也不能回,他知道世界上有千萬條路,唯一不能走的一條路是回頭路。
小孟的生活每天在焦慮和不安中度過。
如果說上班路上見到的那些跳舞、唱歌、練劍的人是城市裏比較安逸的一群人,小孟見到的更多的是在生活中掙紮的人,他們的生活大多波瀾不驚,釘子一樣呆在城市的某個地方,清明節賣紙錢冥幣,中秋節賣月餅水果,春節賣花炮水產,這些還算是生活中的能人。還有一些幾十年如一日推著個小車,臉像灰塵一樣賣些同樣灰暗的東西,和城管打遊擊。還有每天都能見到的那些上訪的人,有一次一群老漢上訪,坐在門口那塊“為人民服務”的大石碑下,都穿著解放鞋,抽莫合煙,走近能聞到一種怪怪的味道。
小孟覺得生活灰暗極了。他盼望生活中出現奇跡,更盼望自己早早能調過來,過一種像以前那樣穩定的生活,盡管會失望。可是沒有人和他談他調動的事情,小孟也不好去問,他覺得自己已經來了,人家斷定他不可能回去了,他變成魚肉,人家是刀徂,什麼時候操刀是人家的事情。小孟還是每個星期一不到六點就起來坐第一班車,星期五著著急急去趕末班車。來了單位有時忙得要命,有時也能閑幾天,閑的日子小孟沒有去處,這個城市甚至比他沒來之前都感覺陌生,他覺得是自己的心荒涼。他一下班就急急忙忙走,仿佛有很重要的應酬去做。在路上小飯店隨便吃點東西,便回自己借宿的屋子。屋子裏沒有電腦,沒有電視,小孟一般翻幾頁書,然後發呆。對麵樓上是兩家陪讀的家長,樓的距離挨得近,小孟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們的一舉一動。她們做飯、輔導孩子的身影讓小孟覺得溫暖,有時裏麵會有一些大的笑聲傳出來,小孟這邊更顯得寂寥。他拉住窗簾,希望時光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