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相愛成雲煙15(1 / 3)

第七章

機票改期了,因為我突然病倒了。連累了新老板不能盡快回去享她的天倫之樂,還要徹夜不眠的照顧我,我實在很內疚。但因“生老病死”這四件事乃是人力所無法控製的,所以我一邊病著,一邊暗暗下決心以後要好好的工作來補償我的新老板。 生病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還在孤兒院的時候。 我進孤兒院的那年是四歲,已經有一些記憶。最初的印象是同歲的孩子都比我高大,很多人愛欺負我。我一開始會哭,後來我學會了打回去。漸漸他們不再敢欺負我,反過來倒要忌我三分。 我很能吃的這件事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鍛煉出來的,因為要時刻準備著跟高年級的男孩子打架,所以每頓也就是吃的比一般的孩子要多很多。院長常常為我的胃口感到驚奇,謊稱要加我飯錢,我知道我的助養人很有錢,所以有恃無恐的繼續吃很多。後來我長大了,院長攛掇我去參加大胃王的比賽,被我嚴詞拒絕了。 一直到我十歲那年,有天院長突然對我說:“琪琪,你爸爸來了,你想見見他麼?” 我當時正在跟老師學手工剪紙,一不留神剪刀劃破了手。但我也沒顧的包紮,急匆匆就跑出去見我親爹。雖然我早也聽說資助我的就是我的生父,但我一直以為是那些孩子因為打不過我,所以用這種事來刺激我。 哪裏有親生父親寧可資助自己女兒呆孤兒院也不接回家的。 我一路追到校門口,外麵下著大雨,我看到那輛停在校門口的黑色私家車,看到黑色雨傘下一身黑色西裝的他。 我興衝衝喊了一聲:“爸爸。”他停下腳步聲,轉身望向我,隔著磅礴的大雨,我看到他向我笑了一下。我滿心歡喜,以為他會等我撲過去,然而我一邊向前跑著,他卻已經坐進了車子裏。 一盆大雨澆在我頭上,我兩隻腳踩在泥塘裏,又冷又濕。 我知道父親是個冷酷的人,隻是沒想到可以冷到零下四百攝氏度這樣。我跟院長哭訴了一番,院長說:“你長大了就會知道,大人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我抹了一把鼻涕說:“狗屁的身不由己。”院長打了我的頭說:“女孩子要斯文。” 我也嚐試過很多方法去引起父親的注意,比如好好讀書,拿個獎什麼的,後來發現以我這個資質要做十佳傑出少年不大可能,就改了方向。轉而搜集很多父親的簡報,看他會出現的節目,等他幾個月來孤兒院一次,然後遠遠的看他一眼,結果就是徹底淪作一個小粉絲。 然後,什麼都沒有改變。 於是我才知道,無論我做什麼都不會改變他的想法和他的行為軌跡。 因為那個人是孟軍山。 這一切隻因為我是孟軍山的女兒。 我沒有怨恨過,比起孤兒院的孩子我幸福多了。至少我還有父親,至少他肯資助我,至少我生日的時候,他會讓三哥來給我送禮物。雖然每年都一樣是個草莓蛋糕,還有一年算錯日子送了兩個,但我也給吃光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我的父親是怎樣的人,但因他是我的父親,我必須無條件接受這一切。 直到我遇到陳家嚴。 仔細回想,那時候見到陳家嚴,恍惚就看到了父親的影子。那樣冷酷堅定,偏又長得天人之姿。我記得小的時候父親也是這般年紀,這般的風采。那時我極力想要引起父親的注意全部都失敗了,所以我也不打算在陳家嚴身上嚐試。隻是沒想到,他會主動走進我的世界,還把一切都打亂了。 所以我又想世上的人不可能全都是一樣的,陳家嚴他也隻是些許的像我那個爹,他畢竟不是我那個爹。是我一廂情願的相信他不是個壞人,他不應該是一個壞人。我這樣堅信著這樣,愛上了我“以為的”陳家嚴。 結果,我終於知道遺傳基因的強大,它使我不可逆轉的重蹈了母親的覆轍。 我愛上了陳家嚴,不論我離他多遠,不論我逃到南半球還是北半球,他都在我心裏。 我愛他。 醒來時發現枕頭濕了,我還以為我餓得流了口水,漸漸清醒才知道是眼淚。 窗外下著大雨,劈裏啪啦的雨滴聲。 我想是空氣太潮濕,連累我的眼睛也潮濕了。 屋裏沒有其他人,我想周幼林可能出去忙她的工作了。我這樣子幫不到忙還添亂,已經覺得十分愧疚。所以醒來看不到她,我倒覺得安心些。床邊的凳上放著一盆水,額頭上的毛巾也已經溫熱了。屋子裏隻開著微弱的壁燈,體溫計在床頭櫃上,一旁放著藥片和水。 我試著下床,兩腳著地也不像踩著棉花了,摸摸額頭也不像初時那樣燙手了。而且清晰的聽見了樓下的吵鬧聲。仗著燒退了,我便撐著走到窗戶邊去看個熱鬧,這一看就立刻使我精神百倍。 樓下顯然是有熱鬧可看,人山人海黑壓壓一片,還有不少新聞車。不知道是有什麼大人物下榻這間酒店的,湊熱鬧的心蠢蠢欲動。我匆匆忙忙換了一件稍像樣的衣服就往外衝,可是才一開門,我便怔在那裏。 門口站著一個人,背靠著牆壁似乎在抽煙,正在看手裏一份報紙。看我開門對方怔了一下,手裏的報紙掉在地上。我想他大概是不想看到我,這麼巧我也不太想看到他。我別過臉去,決定從另一邊的電梯下樓,卻不想陳家嚴拉住了我。 “你要去哪兒?你還在生病。” 我大概確實燒得有些糊塗,一時間也沒有顧及他怎麼知道我在生病這件事,隻是一腔熱誠的想要下去看熱鬧,見他不肯鬆手,我急了,忙指著他掉在地上的報紙說:“你東西掉了。”本以為他會鬆手我就可以趁機逃走,卻忘了他人高手長,略一彎腰就把報紙撿了起來。 我氣得七竅生煙,萬般惱火的瞪著它手裏的報紙,大概八卦的心太熱情,我一眼就瞥見頭版頭條的大幅照,上麵不是其他人,正是周幼林。不過,雖然明顯年輕了二十歲,虧得我火眼金睛不然還真的一下子認不出來。 “那是什麼?”我指了指報紙,陳家嚴卻好像要將報紙藏起來。 沒想到他這麼小氣,我一把手奪過來說:“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卻發現了另一個不大不小的驚奇,照片上站在周幼林旁邊的人比周幼林還要眼熟。因為我見過他那時候的樣子,所以不用太高的分辨力,我就能認出周幼林身邊的這個人——孟軍山。 “我爸爸怎麼跟周幼林在一起?”我握著報紙呆呆地看著陳家嚴,他一聲不吭地將報紙拿過去折了起來,又說:“你現在該回房休息。”說著伸手來拉我,我避開他的手,趁機迅速的思考了一下,莫非周幼林不巧也是我那個零下四百度親爹的風流帳? 可是人家現在可是家庭美滿事業有成,比我那個命運坎坷還丟了小命親娘要幸福多了。 “回房。”陳家嚴突然命令我。 我給他喝了一聲,嚇得一怔,頹然瞪大了眼睛看他。 他略歎一口氣,抬手過來探我前額說:“你還在發燒,不能站在這裏吹風。” “知道了。”我推開他的手,趁他去開門的間隙,突然一扭頭迅速地向樓上跑去。實在沒有什麼能阻止我一腔八卦的熱情,更何況這還是跟我爹有關的八卦,怎麼都要找周幼林問個清楚。 我一口氣沿消防通道跑上樓,跑樓梯我可是身手敏捷,畢竟我住的幾層樓都沒有電梯,日日這樣爬上爬下早就練得一副好身手。不過陳家嚴也不弱,我差點忘了他是個沒事喜歡上下十八層的主兒。 等我匆匆推開彈簧門想要先下手為強的時候,卻突然傻在那裏。周幼林居住的樓層空蕩蕩的,走廊上卻等距離的站著七八個人,個個都跟十八銅人似的臉色鐵青,橫眉冷目的。看我從消防通道裏冒出來,他們一個個神情緊張,好似看到了人體炸彈。 “沒事。”陳家嚴緊跟著從我身後走上來,抬手阻住那些靠近我的銅人兄說:“是自己人。” 那人聽了這話就退到原來的位置,可我沒領陳家嚴的情,趁機一溜煙的往裏麵跑。那些銅人兄衝著“自己人”三個字很給麵子的沒攔我。陳家嚴喊了我兩聲見我不停下來,急忙追過來,我眼看著就要跑到周幼林的套房前,卻突然有人竄出來,截住了我。 我一頭栽進那人懷裏,撞得眼冒金星,聽見熟悉的聲音說:“琪琪,你不能進去。” 我愣了一愣,才看清是三哥。 看來那八卦果真是無風不起浪的。我正想跟三哥爭辯幾句爭取一個進房的機會,卻已經聽到了門口傳來的爭吵聲。門是虛掩的,不用再走近也聽得很清楚了。而我,也再不想走得更近了額,因我聽到了父親的聲音說:“那要不要告訴琪琪,她仰慕的那個周幼林周老師,就是她當年丟下她不管的那個親媽。” 真的,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了。 我呆呆望著虛掩的門縫,又抬起頭來看向三哥,他一臉嚴肅,本來就有點嚇人的臉色這時候更嚇人了。 我勉力擠出一個笑容看三哥,說:“他們在說什麼?” 陳家嚴在身後拉了我一下,我卻沒有理他,雙手抓住三哥的胳膊用力搖了一下說:“他們在說什麼啊!” “琪琪。”三哥握住我的肩,向我慢慢搖了搖頭。 屋裏的爭執並沒有停下來,父親繼續:“要走你自己走,琪琪必須留下。” “她是我女兒!”果然,是周幼林的聲音。 “你女兒?那你現在就去告訴她啊,告訴樓下那些記者孟琪琪就是你跟孟軍山的私生女,去啊!”父親的聲音振聾發聵,周幼林怔怔地呆坐在沙發上,沒有反擊。 父親冷笑著說:“也讓你那位意大利音樂家丈夫就會知道,她那位出自名門的太太當年是怎麼跟一個身上連一百塊都沒有古惑仔混在一起,還生了個私生女!” 周幼林慢慢向後退了一步,幾乎是癱軟地坐在了沙發扶手上,良久才說:“我知道你恨我當年離開你。可是我如果當時不跟我爸爸走,他就會把孩子送到我根本找不到的地方,我根本不可能再找到女兒。那時你還什麼都不是,你有什麼本事保護女兒跟我?我不走還能怎麼辦?” “我不想聽這些。”父親打斷她:“總之,要走你自己走,如果你敢打琪琪的主意,我會從你身邊拿走的,就不隻是一個女兒這麼簡單。” 周幼林已經完全敗下陣來。在孟軍山這樣盛氣淩人無懈可擊的氣勢下,任何人都會敗下陣來,何況是一個區區周幼林。 她終於繳械投降,低低喊了一聲:“軍山……” “沒用的。”麵對那柔情似水,父親卻保持著零下四百攝氏度的堅冷。“我不是當年的孟軍山了,如果不是念著你是琪琪的生母,我根本不會讓人安排送你走。”說完,父親拉開門走出房間,急急喊了一聲:“蘇三。”猛然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我,跟著轉身給了三哥一個耳光。 震耳欲聾的聲音,回蕩在走廊裏,震得我耳膜有些疼。 “不是讓你看著不要讓任何人上來嘛。”父親咬牙切齒地說。 “對不起,三爺。”三哥轉過臉來,慢慢地抹去了嘴角的血跡。 在房間裏的周幼林也猛然站起身來,目光停在我的身上。我想她大概沒想到母女重逢的場麵竟然是這麼個狀況,其實我也沒想到。因為我一直以為我媽死了,所以我沒有幻想過重逢是什麼樣子。 更沒想到我親媽看見我時不是欣喜若狂,而是一臉的不知所措。 再爛的電視劇,也不會這麼演。 很久很久,她終於喊了我一聲:“琪琪……” 我忽然推開身旁的人,扭頭向樓梯口跑去,卻被陳家嚴抬手攔下,雙手攬住我說:“你又要去哪裏?” “放開我,放開我。”鑒於雙手被他箍住,拳打不行我隻能腳踢了。但也踢不到陳家嚴,我急了,一口咬在陳家嚴手背上,他怔了一下,紋絲不動地抱著我。 寂靜的長廊裏鴉雀無聲,卻忽然聽見有水滴落在地毯上的聲音。 我的眼淚一直很大顆,一顆一顆像是飽滿的露水。 我鬆了口氣,陳家嚴也鬆了手,卻仍然拉著我說:“你要回房,我送你下去。”周幼林這時候走上來說:“不行,琪琪得跟我走。” “還要我再說一次嘛。”父親一把拖開周幼林說:“她不會跟你走的。” “是的,我不會跟你走的。”我慢慢看了父親一眼說:“我會留在爸爸身邊,因為我沒有媽媽。” 我看到父親的眼裏掠過一絲錯愕,他大約沒有想到我會這樣說罷,我也沒想到。 但這是我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恒溫冷凍的人他是我的父親。雖然他與我不甚親近,但他至少還記得在生日的時候給我送蛋糕,還記得他有個女兒在孤兒院,還記得要把我留在他身邊,還記得我要保護我。 “琪琪……”一片寂靜中,周幼林的激動顯得很突兀。 父親突然將我攔在我三步之外,沉聲道:“我說了,你自己走,琪琪必須留下。” “不行……” “那麼你帶我走!”我拉開父親,站到母親麵前說:“然後呢?”我望著那個對我比親媽還好的老板,冷笑著說:“把我帶去美國,跟你的丈夫和孩子說我是什麼?你的新助理?還是其他任何不相幹的人?” 她望著我,卻沒有說出我想要得到的答案。 “你當我是什麼!你不想要我的時候就隨手送人,想要了就撿回來擺在身邊。我是你的玩具嗎?這二十五年來,我一直當我媽已經死了,你還回來幹什麼!”我憤怒的推開周幼林,淚水奪眶而出。 身後的陳家嚴用力抱住我,雙手箍住我張牙舞爪的手。 “不是這樣的,琪琪,你不明白……”在周幼林再次試圖上前將我拉住的時候,父親推開了她,將我護在身後。 “飛機已經在樓上等了,你走或不走隨便你,但是琪琪必須要留下。” “為什麼,你根本不需要這個女兒,”周幼林據理力爭道:“你已經有那個侄子了。” “你也不需要。”他低下頭向周幼林道:“她說的對,你把她帶回去也隻是在身邊做個擺設而已。你不想飛機飛出去不到一公裏就失事再也見不到你老公孩子的話,就給乖乖的上樓去。我說了,不要逼我,逼急了我會做出什麼事來我也不知道,說不定你會一不小心‘失足’跌下樓,就連飛機都搭不上了。” 那一刻,我知道父親不是在開玩笑,他不是個很有幽默感的人。也許,周幼林真的會這樣從樓上“失足”摔下,從此世上再也沒有周幼林這個人。 大概是高燒未退盡,剛才又好巧不巧的大鬧了一場,突然我腿一軟差點就跌在地上。陳家嚴就勢將我抱了起來,周幼林看我跌倒,伸手要扶,我卻厭惡地甩開她的手,將臉孔埋進陳家嚴懷裏,有氣無力地說:“我想回家。” 但這個時候,我卻實實在在無家可歸了。 我其實不太明白父親為何一定要將我留下。是出於對那個女人的恨,還是出於對我的愛?他對我的愛最多一次也就是表現在有一年同一個月送了兩個生日蛋糕給我。我曾經一直以為他就是不會計數。 後來三哥告訴我說,他是故意算錯,他說我太瘦了,要多吃點才好。 我也一直沒有告訴他說,其實我吃得很多,多得讓院長心寒。 我希望他繼續記錯數,多多記錯數,反正再多我也吃得下。 我感到陳家嚴冰冷的手貼在我額上,我打了個寒噤,聽見他輕微的歎息聲。意識模糊中我好像說了那麼一句:“你們不要不要我……”然後有個聲音在我耳邊回答我說:“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論發生什麼事。” 那一晚我睡得很安心,也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隻是醒來的時候,枕邊不再是濕的了。 ********** 後來是三哥告訴我,那幾日周幼林出事,是陳家嚴在房間裏不眠不休的照顧我。他也覺得很奇怪我同陳家嚴怎麼有這樣的交情,竟然能使他丟下視如生命的工作,在酒店寸步不離的守了我三天。 我仔細想,那時候好像確實有個人影總是背對著我在工作。 我一直以為是周幼林,現在想想,周幼林的背影沒那麼高大。 三哥帶著傷來看我的時候,我正在收拾行李準備退房。可是他來的時候,我把行李袋塞進床底下了,我不想讓他知道我要退房,我不想讓爸爸來找我,我不想回去他那裏,那裏並不是我的家。 我已無家可歸。 周幼林已經離開了,我原來的住房已經退了,新工作沒有了,舊工作我也不想幹。這時候如果愛愛在我還能跟她炫耀一下我的假期又來臨了,但是現在愛愛估計忙著滿世界的飛,我也根本找不到她。 我提著行李走出酒店的時候,天開始有些暗了。 我站在路口出了一會兒神,想著該往左還是往右走,卻突然有輛車停在我麵前。我向後退了一步,禮貌地給人家讓門,卻沒想到下來的人偏是陳家嚴。我愕然呆住,他已經走到我麵前看我手裏的行李袋說:“你要去哪裏?” 我把行李背在身後,看了看四周,然後指了指左邊。 “去跳海?” 不巧我手指的方向,正是港口。 我於是又指了指右邊。 “睡天橋?” 真的我沒有注意到,右手邊有個天橋,有不少流浪漢看來已經在那裏安家了。看起來倒真是個不錯的住處。 “也不錯嘛。”我向他笑了一下,轉身要走,他快我一步擋在我麵前說:“你什麼時候回來上班?” “我不會回去上班了。”我擺擺手,有氣無力地說:“你愛去勞工處告我就去告吧,反正我是不會回去上班了。” 他看我有些不對勁,抬手扶著我就摸我額頭。 我警覺地向後退了一步,他卻皺眉道:“你額頭怎麼這麼涼。”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是有點涼,但怎麼都沒有他手涼。 “燒退了自己然就涼了。”我看他一副氣定神閑敵不動我不動的架勢,無奈歎了口氣說:“陳律師,你不要管我了,你大把鈔票大把時間,找個能幹的助理還不容易麼。我孟琪琪何德何能要勞你這樣三催四請的,真的受不起。” 我就差給他磕頭作揖請他放過我了。 “非你不可。” 他一句話把我所有的戰略戰術擊得粉身碎骨。 我長歎一聲。實在是大病初愈我還有些體力不支,提著個行李已經夠累的了,還要跟他在這裏開辯論賽,我真的無力應付。 我正提著行李要走,他跟上來說:“你要去哪兒?” “去哪兒是我的人生自由吧。” “孟琪琪,”他神色俱斂的望著我,我心頭一緊,打了十二分的精神要聽他下麵的話。“你說過你會跟我在一起的,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會跟我在一起。” 我還以為是什麼呢,原來又是這番老生常談。 我擺擺頭道:“是,我是說過,可是我現在反悔了。”不等他開口我又說:“你要去告我嗎?口頭協議也是協議,也有法律效力是吧?這些我知道。你要是想告我就去吧,我現在沒有錢請律師也沒有精力跟你打官司。你要是想告得我坐牢,那我還得謝謝你,好歹給我找到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 他怔怔看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眼裏好似不勝疼痛。 但現在疼的那個人是我好吧,我的胳膊都快被他拽斷了,我甩甩手說:“陳律師,我可以走了嗎?” 他鬆開手,說:“你說得對,口頭協議也是協議,你必須要履行承諾。” 我無奈地扶額,這個人平時看著很聰明,為什麼偏偏到了這個時候就一副死腦筋。我剛想開口把剛才的話再說一次,他卻搶在我前頭說:“所以,既然你說了你會跟我在一起,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們都會在一起。” “啊?”我驚訝地張大了嘴。 他接著說:“既然你不肯到我這裏來,那就隻有我跟著你了。” “啊?”我的嘴長得更大了,冷風呼呼的往裏灌,我才想到閉上嘴。 “從現在開始,不管你去哪裏我都會跟著你。” 你不是認真的吧?我斜眼看他,但那表情那神態完全就一個“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的模樣,我頭又暈了。 “隨便你吧。”我擺擺手,提著行李袋就往小巴站走。 他跟在我身後,我回頭看他說:“你的車呢?” “會有人來提的。” 我歎口氣,繼續自顧自地往前走,他果然寸步不離的跟著我。我想這個人也真是怪了,說他沒見過世麵沒見過美女吧,估計他個個女朋友都能評上世界小姐。說他死心眼子吧,在庭上不知道多麼八麵玲瓏。 可是為什麼偏偏就對我這樣死纏爛打。 真是求神拜佛,陳家嚴,你放過我吧。 這樣一直走到時代廣場,天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來。我站在廣場中央發了一會兒呆,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總要找個地方落腳。但我現在身上沒什麼錢,也不可能一直這樣住酒店。這座城市裏我沒什麼朋友,要不然我還是回孤兒院去吧。 想好了方向,我正要邁步,突然有人在背後喊我:“孟琪琪?” 我楞了一下,一直跟著我的陳家嚴似乎也順聲抬起頭去。就看到有個人興高采烈的奔向我,一路跑到我麵前看我說:“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我找你很多次,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佳佳啊。” 她這樣一走近,我立刻就認出她來了。 畢竟那時候發過誓說化成灰也認得出來的人,是不大可能三兩年就忘記的。不幸的人真是到哪裏都不幸,這個熱情奔放的美貌女郎正是我當年發誓要“千刀萬剮”的霍佳佳。雖然後來時過境遷,很多事我也看得很開了,但這奇妙的重逢還真是讓人百感交集。 她要是前幾個月遇見我,我大概還不至於這麼百感交集。 想當年霍佳佳跟我在一個孤兒院住一個房間。她長得美,有很多人追。不幸我長得也不錯,到了十六歲上的時候,也有大把男生圍著我轉。我們因為同齡,所以是同時離開孤兒院。找工作又那麼巧找到一間公司,於是借房子也就借在一起。 沒想到的是後來連男朋友,也都相中了同一個。 當然正如霍佳佳說的,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但如果她一早就告訴我她喜歡了鄒凱南,我是萬萬不會跟她搶的。但問題是一開始佳佳並看不上鄒凱南,畢竟那小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