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相愛成雲煙21(1 / 3)

第十三章

我從高天明口中知道我不在的這七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大概是我走那天晚上,那藥不知道是假藥呢還是我下得分量實在不夠,也就是走之後的一個小時陳家嚴應該就醒了。不知道他是否發覺我留下來的那張字條,我想他是看到了,才會發了瘋一樣的找我。 關於那些字條,隻能說我的中文老師沒有好好教我,所以我雖然想寫一封信離家出走,但寫了很多也沒有寫好。最後隻是留下一張便條紙,亂寫了三個字“我走了”,還特意把其他亂七八糟的紙團一團帶走了。 百密一疏,好像總歸留下了一些線索。 當然陳家嚴先找到我父親那裏,以我父親的暴脾氣,見到陳家嚴上門來找他女兒,第一件事自然不是問發生了什麼,而是用拳頭告訴陳家嚴發生了什麼。但那時候天還沒有亮,我應當正在開往圍村的的士上,可是陳家嚴卻在父親的住處,被父親用極度的不理智告訴他找錯了地方。 然後,父親大概就發動了他手下那幾百號人一起對我開始進行全城搜索。 我就知道他會這樣做。但他一定不會想到我在圍村,這地方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勢力範圍,屬於盲點,我有多安全多找不到,實在是做爹的都想不到他女兒原來也有這麼聰明的時候。 隻是陳家嚴不死心,我就知道他不會死心,我有時候也不希望自己不要這麼聰明,陳家嚴也不要這麼執著。 “他不好。”在回程的小巴上,高天明直截了當的回答了我的問題。“他來找我的時候臉白得跟紙一樣,左手像死了一樣動也動不了,我碰他一下他都會疼得渾身發抖。可就是那樣,他都不肯去醫院,他還在找你。” 我轉過臉去看窗外的風景,這些風景有什麼好看的,我隻是不想讓高天明看到我的眼睛紅了。 陳家嚴果然把我所能想到的幾個地方都找了個遍,愛愛家,孤兒院,甚至連霍佳佳和鄒凱南他都找過了。他所能想到的我的人際關係通通都用上了,但仍然沒有找到我。那時候他是怎樣的絕望,我想都不敢想。 我想讓他死心,結果卻快讓他人都死了。 就在我在桂嫂家喝雞湯魚湯豬骨湯的時候,陳家嚴卻廢寢忘食的四處的找我,他白天要在銀行工作,得空的時候就到處去找我。他當然也知道這樣並不能找到我,但他卻不肯放棄。人有時候就是有一種執念,因為相信,所以才不斷努力。 放棄的時候不是因為累了,而是因為心死了。 我想是不是我應該直接告訴他,我們分手?也許他知道我不愛他了,就會放手了?這真是惡劣的偶像劇劇本,十分的侮辱陳家嚴的智商。我也畢竟不是奧斯卡影後,演技拙劣不說,連劇本都不會自己編,一定會被他一眼看穿。 可是除此之外,我還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對我死了心。 “如果不是高燒昏迷動不了,我估計他現在這時候還在找你。”高天明轉過我肩膀使我望著他,繼續說:“琪琪,我雖然不喜歡他,但他畢竟是我哥哥。這一次你做得太過分了,差點就害死他。” 我擦了擦眼角說:“我害死他了,你會恨我嗎?” 高天明轉過臉去,不答我。 我知道我實在做得有些過分,我應該做得更過分一些,讓他幹脆死了心,討厭我也不要緊,我隻希望他過得好一些。 “你又是怎麼找到這裏的?”我抬頭看高天明。 “不是我找到的。”他從口袋裏抽出一本本子遞給我。我翻開一看,字跡淩亂的寫滿了人名地址和電話號碼。有些已經劃掉了,有些還沒有,頁邊角的地方有些自己糊掉了,是被血跡給模糊掉的。 我手指微微一抖,有水滴下來浸花了墨跡。 “如果他沒有突然發燒,這時候找到這裏來的就是他,不是我。” 我強忍著不說話,心裏卻像被人狠狠擰了一把一樣的又酸又疼。 我知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真希望車子開快一點再快一點,最好立刻裝上翅膀飛到陳家嚴身邊,讓我看看他好不好。可是車子畢竟是車子不是變形金剛,不是我想讓它飛它就能飛起來的,它像個老爺一樣慢吞吞地穿過青馬大橋,終於到了市區。 我們趕到醫院的時候,都已經下午了。 高天明帶我到了病房門前,我卻突然停住步子。他回頭看我說:“怎麼了?”我搖了搖頭,正要轉身,他一把拉住我說:“都到了這裏,為什麼不進去,你不是說你很想他嗎?很擔心他嗎?” “別逼我。”我試圖推著高天明的手。關鍵時刻逃跑雖然很不像話,但我突然很害怕,我怕我看到陳家嚴就再也沒有勇氣離開他。而我留下來也許能讓他一時好過,但也卻令他一世悲哀。 我能不能這麼自私? 卻在這個時候,有人在背後喊我:“孟小姐?” 我看到馮豔豔正走過來,清純依然的梳著馬尾辮穿著白毛衣,手裏提著一個湯罐。她看到我她先是驚訝,隨即露出欣慰的笑容說:“你終於來了,怎麼不進去呢?” 我趁著那時候一下子掙開高天明說:“我走了。” “你走試試看。”高天明在我背後喊了這一句,害得我本來就不堅定的心狠狠搖擺了一下,邁出去的步子停在那裏。他在我背後說:“你剛才問我要是你害死他,我會不會恨你?我現在告訴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他死了我也不會告訴你,最後一麵也不會讓你見。他是我哥哥,我不能容忍別人對他做出這麼殘忍的事,尤其是你。” 這明顯是在威脅我嘛,而且口氣像極了陳家嚴。 我慢慢地轉過身,高天明臉上的怒氣還沒有散,倒是馮豔豔扯了他一下說:“別這樣,她都已經趕來了。” 我知道是我理虧,我沒用,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對的。我傷了陳家嚴,我除了使他一天比一天過得糟之外,其他什麼也沒有做。我本來就不是個擅長做決定的人,偶爾決定一次追隨父親,結果走到今天這一步。 高天明緩了緩口氣,說:“既然來了,好歹去看他一眼。” “那我看他一眼,”我低著頭說:“就看一眼,我就走。” 這是對高天明的妥協,也是對我自己的妥協。 可是事情卻不總是像我預期的那麼簡單,又或者說陳家嚴對麻醉劑是有抵抗力的,我進病房的時候他看起來睡得很沉。但我仍然很小心的走過去,生怕驚醒了他,吊水瓶在他身邊安靜的一點一滴。 走近看,才明白為什麼高天明會要那樣威脅我。隻是七天而已,他驚人的消瘦下去,臉上白得沒有一點血色。我望著那日漸深邃的眉眼,手指撫過他眉心的褶皺。他忽然動了動眉頭,嚇得我立刻縮回手指,向後退了兩步。 下一秒,他卻睜開眼睛,驚奇地看著我。病房的空氣好像也突然凝固了,我們僵持在那裏,好一會兒他才小心翼翼地喊出我的名字:“琪琪?”我卻猶如精工之妙,慌張要逃。他翻身拉住我的手。 天,這是病人嗎?這簡直是超人,力氣大得我甩都甩不掉。掙紮中扯住了鹽水瓶,咣當一聲瓶子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門外的人聽見了動靜,推門進來,我趁機甩手飛快地向門外跑。 沒想到陳家嚴一手已經拔掉手背上的點滴管,接著就追出來。我是因為沒找到方向,所以出門頓了頓,卻在這時候被他一把拉住,猛然轉了個身同他麵對麵。 情急之下大腦通常就沒有什麼作用了,我麵對陳家嚴,不知道該做怎樣的反應,說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我,我是來跟你說分手的。” 他仿佛被人迎麵打了一拳,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大概也是沒有料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我其實也沒有想到自己怎麼就說出這樣的話,真恨不得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這是什麼混賬台詞。 他神情呆滯地看了我一眼,眼底不勝疼痛地反問我:“你說什麼?” 一直站在一旁的馮豔豔和高天明也被我這句話給震驚了,高天明要上來阻我卻被馮豔豔拉住了。陳家嚴本來兩隻手抓著我,被我甩開一隻,仍然用一隻手抓著我。而他被我甩開的那隻手,正是綁著繃帶的左手。 我望著他有些顫抖的手,咬了咬嘴唇:我那樣用力,會不會掙痛他? 他擰著眉頭看我,一臉不相信地看我說:“你要跟我分手?你來看我就是跟我說這個?” 我想,大概也隻有這樣了。老人們常說長痛不如短痛,我已經帶給他太長的痛,儼然成了他的包袱,倒不如就這樣一刀兩斷。我走了,他也許會過得更好一些,至少不會有人像我一樣傻的會捅自己喜歡的人一刀。 下定決心,我更決絕一點。 我從口袋裏取出高天明剛才給我的小本子扔給他說:“你到處找我,已經連我朋友的生活都打擾到了,我就是來跟你說,你不要再找我了,你也不要再去騷擾我的朋友了。我們分手吧。” 我覺得話說得差不多了,也實在說不下去了,正要離開的時候,他卻固執地拉著我說:“理由呢?” “什麼?” “分手的理由呢,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吧。” 他這樣固執的糾纏,以我這種三等生的智商實在無法與他匹敵。我病急亂投醫,隻能死皮賴臉地說:“我不愛你了,不可以嗎?” “不可以。”他竟然這樣堵我的話。 走廊上有護士經過都很奇怪地看著我們,他執拗地抓著我,手背上扯掉滴管的地方在流血。 我說:“陳家嚴你在流血啊。” “這你不用管。”他拉著我說:“總之你說分手,我不同意。你不愛我,我說不可以。” 天下哪裏有這樣不講理的人。我瞪著他,他也瞪著我,兩方僵持不下的時候,突然有個聲音闖入這一觸即發的局麵。而這個人,本來也就根本不受歡迎。我隻是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有臉來這裏同我說話。 龍晉言站在我身側十步遠的地方,正一步步的走過來。 那一刹那我手心一陣發涼,不知道陳家嚴是不是感覺到了,緊了一緊握著我的手。我抬起眼睫看他,他正望向走到麵前的龍晉言。 “好久不見,孟小姐,聽說三爺滿世界在找你,沒想到你在這裏。”他瞥了陳家嚴一眼,仍然向我說:“其實我也在找你,上次的事……”我抬手想扇他一個耳光,卻不料半空就被他截住手,他抓著我的手腕,毫無憐香惜玉的架勢。 “我跟我弟弟不一樣,我不太懂得憐香惜玉。”他忽然放低聲音湊到我耳邊說:“我得不到的東西,通常就會毀了它。我也建議他這樣做,可惜他學不會。” 我猛力一拽,從他手裏掙脫了出來。但其實不是我自己掙脫的,是陳家嚴從背後拉了我一把,龍晉言大概也沒想到陳家嚴那麼大力,所以手仍然在半空中保持著抓住我的姿勢。 陳家嚴走上前來,冷冷向龍晉言道:“你敢再碰她一下試試看。” 全然一派要挾威逼的口氣。 他們兩個人身高旗鼓相當,這樣麵對麵的站著,誰在氣勢上也不輸誰。也許如果陳家嚴不生病的話,也許會在氣勢上勝過龍晉言。但現在顯然他在硬撐,而龍晉言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來。 他抬手拍了一下陳家嚴的左肩說:“陳律師,你是個聰明人,不要做傻事。” 他是故意的。給我一把手術刀,我現在就能捅死他。他明明看到陳家嚴的手上綁著繃帶,卻還那樣用力拍他的肩膀。如果是一般人,早就給拍得趴下了。但那個是陳家嚴,他終究是紋絲不動的忍下了。 “姓龍的,這裏不歡迎你。”高天明一步上前,幾乎直接動手,卻是陳家嚴阻住他。 龍晉言看向我說:“既然孟小姐已經回來了,那麼明天我就安排人上三爺那裏去求婚怎麼樣?” 聽見這個詞我的腦袋嗡的一下,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接下來該說什麼。 原來這件事情還沒有完,我躲得真是不夠徹底。 沒料到這時候陳家嚴抬手揪住龍晉言的領口說:“你弟弟敢娶她試試,我立刻就能讓她變成寡婦。” 我知道陳家嚴不是開玩笑。 “那就試試看。”龍晉言滿不在乎地推開陳家嚴的手,畢竟那個是傷者,被他稍一用力就推開了。 龍晉言理了理領口說:“孟小姐,再見。”說完轉過身大步穿過走廊,消失在拐角處。 我仍然怔在那裏,忽然聽見身後的馮豔豔怯怯問了一聲:“那個人是誰啊,好可怕。”我才恍然回過神來,看到陳家嚴身子一歪靠在一旁的扶手上,忙要伸手去扶的時候,手卻停在那裏。 你看,我回來隻是讓他的情況更糟而已。 我果然又做了一件傻事。 龍晉言怎麼知道我回來我不清楚,但他肯定不是碰巧出現在這裏。這件事並沒有結束,也許接下來會有更可怕的事發生,陳家嚴會為了我做出什麼事,我真的不敢想象。我的存在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走了之後又回來是錯上加錯。 我再想要離開,連高天明都拉住我說:“他這樣子,你還忍心走?” 我不忍心,卻不能不忍心。 我正覺得這兄弟二人何其難纏,這個世界上第二難纏的人就出現了。就在高天明拉住我的檔口,陳家敏出現了。我不知道她現在這個狀態是屬於清醒的還是不清醒的,但從她看著我而沒有撲上來把我吃掉的狀態來看,她應該是清醒的。 而我就趁著大家對於他的出現表現出驚訝的那一瞬間,甩開高天明的手飛快地跑下樓去。 我知道陳家嚴會追上來,鐵定會追上來,中獎幾率都沒有這麼高的追上來。所以我跑出醫院之後並沒有筆直往前逃走,而是躲到了拐角的一家報攤前,躲在一堆雜誌後麵。這樣短的直線距離,我逃不遠隻能采取躲避戰術。 陳家嚴果然追了出來,不可避免的身後還跟著高天明、馮豔豔和陳家敏。 必然還是家敏先來攔住陳家嚴,我聽得到他們說話,其實是爭吵,這個爭吵的中心,必然還是我。 “為什麼你到現在還對她不死心,她根本不在乎你,你病成這樣她連頭都不回就跑掉了,她心裏根本就沒有你。我早就說過,你今天這樣都是她害的,你還惦記她做什麼。”這些壞話我聽得一清二楚,真想一本雜誌丟過去砸在那個家敏頭上。 但是她有一句話是對的,是我把陳家嚴害成這樣的,他肩上那一刀是我刺的。 但我不是不在乎他,我心裏不是沒有他,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在乎,怎麼去把他放在心裏。 “家敏,我說過了,這件事你不要管。”陳家嚴扶著路邊的行道欄杆,看得出他異常虛弱,說話都有些氣喘。 “為什麼我不要管,我是你妹妹啊。” “就因為你是我妹妹,所以我不想傷害你。”他轉過身,看著家敏說:“可是,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我跟琪琪的事你不懂也不會懂,她也許不夠聰明不夠好,可是我愛她。這種事沒有選擇,但我不會後悔。但隻要有一絲一毫的可能去抓住她,我就不會放手。” 我翻著雜誌的手一抖,一不小心把雜誌給撕爛了,報攤的大嬸立刻問我:“小姐,這雜誌你要不要?” 我即刻反應過來說:“要,要。” 大嬸進一步盯著我身上的皮包,我隻能先摸出二十塊來給她。 “有時候我也希望可以像你那樣,隻選擇自己想要相信的,忘掉那些不想要相信的。但事實就是事實。我愛的是琪琪,即使我告訴自己我不愛她,那也是騙人的。我對她的心,隻有我自己知道,也許她也不知道,但隻要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你撒謊。”竟然在大街上,家敏就喊了起來:“你明明就是在撒謊。” “她又不在這裏,我為什麼要撒這個謊。”陳家嚴慢慢喘了一口氣,看起來是沒有力氣繼續說下去。 我隔著報紙縫隙看到這場景,心頭一陣酸澀。 他對我的心從來都是真的,比真金還真的一顆心,我竟然曾經那樣懷疑那樣傷害過。 大嬸忽然遞過來一包紙巾說:“小姐,一塊,要不要?”我說這位大嬸你還真是會做生意,我都懷疑突然下起雨來,她是不是會突然掏出一把傘問我要不要。 我摸出一塊錢給她,大嬸大概是看我幾分鍾之內做了她兩筆生意,所以特地附贈了我一句:“小兩口吵架很平常啊,你看你先生病得那麼重都來追你,你也不要再跟他鬧了,早點回去吧。” 家敏這時候忽然抓住陳家嚴,說:“你為什麼要這麼說,你明知道我心裏隻有你啊。” “你夠了。”高天明看不下去,一步上來推開家敏說:“你一個女孩子,在大街上大吵大鬧的像什麼話。如果不是看在你有病的份上,我早就對你不客氣了。你說琪琪對他不管不顧,那你呢?你明知道他是個病人,還這樣糾纏他,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已經很遷就你了嘛。” 這話說得是有多漂亮,我簡直不能相信這是高天明說出來的話。 “陳家嚴,你這樣對我,你們一定會後悔的。”她扔下這句之後,轉身就走了。我想現在女孩子電視劇看多了,必然會懂得分手時一定要丟下狠話,這句也算是分手狠句中的金句了,雖然家敏跟陳家嚴根本都還算不上分手,不過她好歹是走了。 高天明就向陳家嚴說:“你先進去吧,我替你去找她。” 他抬手搖了搖頭,然後說:“我沒事,我自己去找。” 馮豔豔也阻止他說:“你還在發燒啊。醫生都說你不能亂動了,你這樣跑出來已經不對了,你還要滿大街去找人,這不是……”找死嘛。我想也就是這三個字最準確能表達陳家嚴的做法了。 當然馮豔豔一個堂堂大學生,必然不會說出這樣粗俗的話,所以她就掐掉了最後三個字,取而代之的是看了高天明一眼。 而高天明卻看了我一眼。 我已經從報攤後走了出來,徹底暴露在大街上,所以他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我。 高天明說得對,我不能為了讓他死心,而讓他死了人。陳家嚴是那種會不要命衝出來截住我車子的人,是那種龍晉堂敢娶我,他就敢把我變成寡婦的人。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這就是陳家嚴。 高天明既然看到我,陳家嚴自然也看到我,滿大街的人也都看到我。 他忽然鬆開扶著欄杆的手要向我走過來,我幾步撲上去,全不顧姿態儀態和風度。我本來就想他得要命,我本來就想抱他想的要命。我是覺得我離開他他會過得更好,但我現在,即使我去了火星,陳家嚴也不會放棄買火箭來找我。 所以我哪裏也不去了。 他牢牢抓住我說:“你是不是又要逃走?你逃走我就會去找你,隻要我走得動。” “我不走了。”我抬手抱住他說:“陳家嚴,我再也不走了。” 你說了那樣的話,下了那樣的決心,我怎麼還走得了。我的心本來就不夠硬,人也不夠聰明,我離開了你過得一點都不好。而我這樣離開你,好像也沒有使你過得更好,也許隻是更糟,我真是個不適合做決定的人。 抱住他的時候,我才體會到他是有多瘦,本來寬厚的肩膀已經骨瘦嶙峋,簡直要硌得我生疼。我舍不得放手,隻想抱得緊一些,隻怕一放手他就會倒下去,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抱著出醜總比倒下去出醜要來的好看一些。 報攤大嬸這時候卻很及時地站起來向我說:“唉,姑娘,這雜誌你還要不要啊。” “要。”我及時回過頭去,高天明奇怪地看我。 “我付了錢的。”我對他說。 ********* 這個世界上最難建立起的東西,莫過於信任。 我覺得雖然隻是消失了短短幾天,但我在陳家嚴心中已經名譽掃地。不論我如何承諾保證,他都不相信我不會再逃走。左手換紗布的時候,右手抓著我,右手吊鹽水的時候就換左手拉住我,如果有手銬,他應該會把我銬在他手上。 其實如果我有心要逃走,大把機會在我麵前,但是我不會了。我怕會弄傷他,也怕他會繼續傷害自己。他明知道這一點,卻仍然用那受傷的手抓著我,他們兄弟兩個一樣那麼會威脅人。 他甚至為了監督我,連覺都不睡了。 其實我已經想通,既然逃跑不解決問題,我覺得我應該平心靜氣的跟他談一談。不都說溝通是最好的橋梁嗎?但這還需要等他身體再好一些。 我說:“陳家嚴你這樣不相信人,世界觀真的有問題。” 正在看書的陳家嚴懶洋洋抬起眼睫看了看我,說:“這都是誰害的。” 我默默地幫他翻了一頁書,又說:“我們在生活中總會受到一些欺騙和傷害,但我們不應該就這樣徹底悲觀。人活著要堅強,要樂觀,你應該繼續相信別人,隻是需要更小心一點。” 他不慍不火地說:“不錯,我是應該更小心一點。” 我默默地又為他翻了一頁書,他頓了頓說:“我還沒看完,翻回去。” 陳家嚴,其實我有多想跟你在一起你一定不會知道。但是現在的我已經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我本想給你最好的一切,統統都已經碎了。你這樣希望我好起來,這樣嗬護我愛護我,但是我已經好不起來了。 他看我發呆,扯一扯我的手說:“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我慌張回神道:“沒有。”想一想得扯個借口搪塞過去,忙說:“我在想阿黃呢。你一直在住院,那阿黃怎麼辦?” “在我養父家。”他將目光從書上移開,看著我說:“你倒是惦記阿黃比我還多。” 我支吾了一聲,抬眼看他說:“你在吃醋?”他哼哼了一聲沒說話,我笑了笑說:“哪有人跟狗吃醋的。” “我喜歡,要你管。”他說完,仍然低下頭去看書。 我呆呆看他,陳家嚴什麼時候變得跟我一樣……無賴了。 有句話叫白天不說人,夜裏不說鬼。因為一說就到,不論是人鬼都相當神速。於是我們在說阿黃的時候,阿黃也出現了。當然它不能進來醫院,隻是傳來了它的消息。我跟陳家嚴那時候正在一個翻書一個看書,突然就聽說阿黃不見了。 我翻書的手輕輕一抖,幸而沒有撕掉那頁書。 我當然還記得陳家敏今天下午說走就走的時候丟下的狠話,隻是沒想到阿黃很不幸的成為了這句狠話的落實者。我得感激她沒有宰了阿黃燉湯喝,而隻是把它趕出了家門。作為一隻狗,雖然在城市裏獨立生活艱難重重,但總比立刻被宰了燒火鍋的好。 至少,我們還有找到它的希望。 沒想到文藝女青年連丟一隻狗都丟的那麼文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