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沈爸爸又留院觀察了一段時間，唐逸珅跟著忙前忙後的，相當於勞動力用。
這使得沈家人對這個上門女婿的印象一路飆升。連沈嫣表弟現在都和他混得火熱，就跟親哥倆似的。而之前沈爸爸有些介意的年齡差距問題，也早就不是問題。
事到如今，雖然沈嫣還是覺著哪裏有些不對勁，但是很多事情其實已經並不重要了。
如果她在接到電話的那一刻決絕地推開了唐逸珅，那麼就沒有以後了。可是她沒有。
一邊接受幫助，一邊還嘰嘰歪歪，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況且她爹嘴上不說，可她心裏明白，他一直在怪自己拖累了她。不管她將來能不能和唐逸珅走到最後，讓老人有生之年看見她有個歸宿，總是不錯的。
而且唐逸珅這人雖說脾氣叫人捉摸不透，但至少現在可以讓她放心依靠。至於以後……以後再說以後的吧。
現在唯一叫沈嫣頭疼的，就是怎麼和她爸交代肚子裏的孩子。現在已經三個多月了，過不了多久就得顯懷。
她爸是個挺傳統的人，她未婚先孕還不得給他再氣暈住院？！
這個問題叫沈嫣很是憂傷了幾天。
後來實在憋不住了，和唐逸珅說了自己的顧慮，結果他用某種看外星人的眼神盯了她一陣後，很是鄙視地說道：“本來智商就不高，懷孕了更笨。”
沈嫣聽了這話立刻就不樂意了，正準備張嘴反擊，就聽他嗤笑：“帶上身份證、戶口本，明天和我去民政局。”
“啊？”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隨後掄起拳頭砸在他肩上，“你瘋了吧！”
“沈嫣！”唐逸珅沉了臉，卻也不能發作，隻好苦口婆心地講道理，“你嫁給我，有了好的歸宿，做家長的是不會反對的，更不會計較那些小事。而且登記之後你就姓唐了，不姓沈。歸屬權交接完畢，你父親就算是有想法，也不會再多說什麼。”
這人什麼大腦構造？！
沈嫣這一輩子也沒說過多少髒話，可聽了唐逸珅這一番論調，險些張嘴就罵他傻X！
嫁給他就有了好的歸宿……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還有，什麼叫登記了她就姓唐不姓沈了，還歸屬權，當她是東西啊！
再說了，她爹媽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回頭她聲都不吱就去和人登記結婚，像話嗎！
更何況她不是怕她爸爸說她，是怕他不高興。為人子女的忤逆父母，實在罪過。不過她約莫著，就算她說出來，唐逸珅這種情商異於常人的生物也無法理解！
唐逸珅一向看沈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果然孕婦就是麻煩！偏偏他還不能用某種快捷給力的方式讓她閉嘴。
此時此刻，他真心無比懷念以前那個身嬌體柔易推倒，而且任憑他怎麼蹂躪也不敢有一句怨言的沈嫣。
“嫣兒……”他歎了一聲，“我和你父親都是男人，而且我也快要做父親了。你相信我，為人父母，隻要女兒過得好，其他都不會計較。”
沈嫣皺眉，還想說什麼。唐逸珅趕緊一把抱住她，迅速精準地封住了她的雙唇，含含糊糊道：“你安心養胎就好。我自然有我的計劃，都交給我，OK？”
隻是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更何況唐逸珅那計劃還隻是隨口一說的。
沈嫣懷孕的事情還沒等交代，唐逸珅的身家卻先暴露了，並且還是以某種不太光彩的方式。
沈爸爸出院那天家裏人都挺高興，沈嫣的姑父提議慶祝慶祝。
唐逸珅一聽這個耳朵一動，他邀功表現裝土大款的機會又來了！連忙掏出電話就要訂飯店，卻被姑姑給教育了。
“你這孩子，工資高也不能這麼大手大腳的。以後真成了家再有了孩子，用錢的地方多著呢。而且外麵那菜也沒你姑父做的好吃！”
這點唐逸珅倒是一萬個承認，上次沈嫣帶回去的那個醃菜味道的確不錯，他到現在還時常惦記呢。
“是，姑姑說得是。”他笑著點點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沈嫣在一旁看了直在心裏罵他虛偽。
沈嫣表弟念書雖然不怎麼在行，做菜倒是遺傳了他爸的天賦。
今天正好周六，他休息。
他們這幾口人從醫院回到家時，他已經差不多把食材都打理好了，隻等姑父回來掌勺下鍋就行。
唐逸珅看著人家一家人忙忙活活，自己卻閑在一邊喝茶水，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便也想找些事情做。隻是尋摸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麼能幫上手的，隻好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等現成的。
自己活了三十多年，參加過無數宴會，出入過各種高檔場所，卻是頭一次坐在一間不過五十平方米的老舊公寓裏，感受到其樂融融的氣氛。
某種柔軟到近乎疼痛的情緒在心裏慢慢滋生，唐逸珅下意識轉頭看向沈嫣，此刻她正側對著他，和一瓶醬油的蓋子奮鬥，一副不耐煩的架勢。
漆黑的眼眸裏不經意間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溫柔和滿足，他忍不住莞爾，起身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帶著她一起用力拉開了密封的蓋子。
“笨死了！”
沈嫣斜眼哼了一聲，拍開手上的爪子，傲嬌地仰著小下巴去了廚房。
惹得唐逸珅又是一陣輕笑。
雖說唐逸珅這一段時間一直跟著跑前跑後，可今天怎麼說也是頭次正式上門吃飯，所以飯菜格外豐盛，整整一大桌子菜，幾乎樣樣煩瑣細致。
國人傳統，無酒不成席，吃飯必八卦。
毫無疑問，唐逸珅就是那酒桌上被關注的重點對象。
沈家人大約是認定了這個女婿，完全不拿他當外人了，各種問題深入細致。
好幾次沈嫣聽了都提心吊膽，生怕他當場翻臉。老男人脾氣有多不好她最知道，平時誰說了什麼稍微惹他不高興，後果都很嚴重，更不要說這麼八卦了。
不過這一次她的擔心完全多餘。
唐逸珅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有問必答，哪怕就是瞎編，也編得周到細致。而且對於長輩的意見不管對錯，一律虛心接受，時不時還恭維幾句。
沈嫣覺得她的世界觀此刻已經完全被顛覆了，她看著那個一臉謙恭的男人，十分想撲上去撕開他的臉，看看究竟是何方妖孽在假冒唐逸珅！
隻是這種詭異的和諧並沒有維持太久。
房間沒有餐廳，飯桌就擺在客廳裏。
沈嫣表弟坐的位置正好麵對電視，飯吃到一半時他忽然“咦”了一聲，緊接著興奮地一拍大腿：“嘿，你們看，電視裏這人像不像唐大哥！”
桌上的人都一愣，都下意識往電視上看。某台的娛樂新聞，屏幕上播出的似乎是某個發布會現場的錄像，話筒後麵的男人笑得深沉冷峻。再加上主持人繪聲繪色的解說，什麼唐家怎麼怎麼樣，豪門之內怎麼怎麼樣，那叫一個精彩紛呈。
沈嫣心裏咯噔了一下，急忙轉頭看向事件主角。
唐逸珅表情裏的錯愕絲毫不亞於任何人，顯然是沒料到會發生這麼一出。
而更精彩的還在後麵。
屏幕變換，這次放上的是一張特寫照片，畫麵一男一女相擁而立姿勢曖昧。男的衣冠楚楚，英俊成熟，不是唐逸珅是誰。女的香肩全露，一身低胸禮服，醉態朦朧地依偎著他，卻不是沈嫣！
此時此刻，即使思維強大如唐逸珅，也隻能蒙在那裏，一時不知該如何應變。
他死盯著電視屏幕，絞盡了腦汁也沒想出來這照片上的時間地點，以及那個喝醉的女人是誰。
他們這個圈子的人本來就是娛樂媒體關注炒作的焦點，真真假假，隨便提溜出來哪一個都會有些花邊新聞。
從前他也沒在意，反正這種事情不可能完全杜絕，隻要不太過分，別超出他的底線，他也懶得較真。然而現在……他終於體會到小河溝裏翻大船是什麼滋味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猜中了開頭卻猜不到結局嗎？！
唐逸珅感到前所未有的頭疼。他現在要怎麼和沈嫣家裏人解釋？如果他說電視上的人不是他，其實他有個孿生弟弟的話，不知道蒙混過關的概率會有幾分？！
歡聚一堂的戲碼戛然而止，死一樣的沉寂在空氣中蔓延，仿佛戰爭一觸即發的前兆。
沈嫣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致，她不知所措地看著唐逸珅，可後者始終麵無表情。
她隻好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爸爸的臉色，怯怯地開了口：“爸……”
“你別說話！”沈爸爸的語氣很嚴厲，說完低頭沉默了小片刻後，才抬眼看向那個已經被他認定為準女婿的男人。
“伯父……”唐逸珅麵上還算平靜，可心裏有多緊張，隻有他自己知道。
“嗬……”沈爸爸搖搖頭，笑容裏頗有幾分譏諷，“唐總，我們這寒門小戶，怎麼擔得起你這一聲伯父。”
唐逸珅眉心抽了抽，抿唇不語。
沈爸爸看著他的眼神越發不善：“我就一直覺著在哪裏和你見過似的……豪門世家的繼承人，時尚行業最年輕的教父。唐總是各個媒體的寵兒，可不眼熟嗎！”
媒體的寵兒……所以他現在這是被捧殺了嗎？
唐逸珅在心裏歎了一聲，忽然佩服起自己竟然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自嘲打趣。果然是和沈嫣那傻女人在一起生活久了，思維都不正常了。
“伯父，許多時候眼睛看到的並不是真的，希望您能給我個機會解釋。”
沈爸爸又是老半天沒說話，直到唐逸珅忍不住主動出聲：“伯父……”
“唐總。”沈爸爸打斷了他，“這些天你替小嫣跑前跑後，幫了我們不少的忙，我也很感激。隻是……您門戶太高了，我們怕是高攀不起。”
唐逸珅眉峰一凜，緩緩籲了口氣後才說沉聲說道：“伯父，生在什麼樣的人家不是我能選擇的。我不過是比許多人多了些財富，所以，我並不覺著你認為的門第問題是障礙。”
“唐總，我們小嫣怕是真的配不上你。”
“不是的伯父。”唐逸珅要辯駁，就看見沈爸爸衝他擺了擺手。
“你聽我說完。唐總，我是個父親，可也是個男人。年輕時走南闖北，也風光過，不敢說有多少見識，可也總活了大半輩子。”
“我自己的女兒我知道。不是做父母的自誇，小嫣模樣是比一般孩子出眾，可唐總的身份地位，更嬌豔的花怕是都入過眼。而且……”沈爸爸頓了一下，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女兒，目光隱隱透著心痛，“小嫣看著什麼事都不太在意，可她其實是個倔丫頭，這些年她為了我的病怕是受了不少委屈。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再怎麼維持也就那樣。將來我一閉眼，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先不說唐總的家庭如何特殊，至少，我不希望她將來整天提心吊膽擔心婚姻破裂，丈夫出軌，隻想她能找個尋常人家，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好。”
唐逸珅眉峰聚攏了幾分，語氣也有些急躁：“伯父，您怎麼知道我就給不了沈嫣安穩？！”然後話音剛落就感覺胳膊上一緊。
沈嫣兩隻手死掐著他，一臉凶狠地和他瞪眼：“唐逸珅，我爸爸身體不好，你少說兩句能死啊！”
他不能死，不過他們兩個的關係恐怕以後會更加讓他頭疼，倒不如該說的都是說了。
“伯父，尋常人家就一定能安穩，能給讓沈嫣幸福？忠誠是一種品格，可它與貧富並無絕對關係！”
“嗬……”沈爸爸冷笑了一聲，“唐總年輕才俊，是了不起的人物，講大道理我一個快進棺材的人講不過你。但品格二字，是用來做的，做不到我自然也無權幹涉，但是我管束自己的女兒總是可以的吧。”
唐逸珅聞言臉色一凜，緊接著腳上又被人狠踩了一下。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這回他幹脆看都不看她：“我承認，要說簡單清白，我的確達不到您的要求。我三十多歲了，不可能沒有半點曆史。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誰就能保證清白的人一定會永不出軌？！但我可以以性命和您承諾，和沈嫣在一起之後，我絕對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還是那句話，我無法選擇出身，更無法預見自己會在某一天遇上沈嫣，並且喜歡上她。”
“您是過來人，所以更應該知道，牙齒還有磕碰到嘴唇的時候呢，更何況是夫妻。我不敢說將來的生活中完全不會和沈嫣有任何摩擦，但是我願意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保護她、包容她、寵愛她！”
語言是門藝術，如果可以打分的話，唐逸珅完全可以拿滿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