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番茄炒蛋的秘密
我從小對吃的東西不太挑剔,在韓國留學的時候,天天泡菜大醬湯,也吃得津津有味。
小學時,家裏條件不太好,爸媽把我丟在外婆家,專心在外麵賺錢。
外婆是上海人,做什麼菜都喜歡加一點糖進去。而我身為土生土長的長沙人,從小泡在辣椒裏長大,再不挑食也吃不慣甜的菜。
好幾次我放學回家,看到桌上有雞翅,開心地咬一口,是甜的;再塞一塊排骨,是糖醋的。
沒有辣椒的菜,好寂寞。
我不敢對外婆說,也吃不下飯,整個人瘦了一圈。
有一天放學,同桌的媽媽來接他回家,熱情地邀請我去他們家吃飯。
我有點猶豫不定,同桌誘惑我,他們家有剛從鄉下帶上來的臘雞臘鴨,灑點辣椒豆豉蒸一蒸,好吃得令人想再活五百年。
我一聽口水就流下來了,毫無抵抗力地跟著走了。
可是我忘了,外婆還在家裏等我吃飯。
同桌家開飯的時候,我才舉起筷子往臘雞伸過去,就被外婆擰著耳朵揪走了。
一路上外婆都在數落我,她說,隻有小赤佬才去別人家要飯吃。
我心裏委屈極了,鼻子越來越酸,眼眶裏積滿淚水。長期以來吃不飽的情緒在此刻漲到了極點,我一把甩開外婆的手,擦著眼淚就往前跑。
外婆在後麵著急地喊了我好幾聲,我也沒管。結果沒看清前麵的路,從幾米高的階梯上直直地摔了下去。
躺在醫院的時候,看著從外地匆匆趕回來的父母責怪外婆沒照顧好我,心裏還有點複仇後的快感,雖然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外婆沒替自己辯解一句,隻是麵無表情地瞪我一眼,然後就走了。
心裏那點小快感,瞬間就被這一眼給瞪沒了。
由於在外地有生意放心不下,爸媽很快就又走了,剩下外婆一個人繼續照顧我。
那時候武俠劇看多了,總覺得外婆會在菜裏下毒害我,她送來的菜我一律不吃。
外婆最終歎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問我想吃什麼。
我在心裏給自己點了個讚,傲嬌地說想吃辣椒炒蛋,不準放糖。
外婆說好,沒過多久就拎著飯盒回來了。
我舔舔嘴唇,立馬打開飯盒,可隻看一眼就哭了。說好的辣椒炒蛋呢,怎麼變成番茄炒蛋了,不帶這樣騙人的。
外婆忙解釋,她出去時問了醫生,說我這段時間都不能吃辣的,就給換成了番茄炒蛋。
最後,她堅定地向我保證,這裏麵沒放一粒糖。
我半信半疑地夾了一口,鮮香酸爽,讓人忍不住塞進一大口白飯,腮幫子被撐得鼓鼓的,還有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我大口大口地吃起來,連菜裏的最後一點湯汁也澆在飯裏拌著吃光了。
到現在我還記得當時的場景,窗外灑進來的陽光柔和地照在外婆身上,而我手持飯盒,驚訝於第一次覺得番茄炒蛋這麼美味。
時間就在這個奇妙的片段定格,讓我永生難忘。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兒時記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