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沈蘭平靜地回答,時間過了那麼久,一切都恢複依舊。時光的河流不可能徹底衝走記憶,但是可以衝淡你的感覺,那些年來歲去的喜樂和哀傷。沈蘭提起當年,眾人對小紅出國總是不服,指指點點,滿眼的嫉妒,滿嘴的詛咒,當小紅離世的噩耗傳來後,眾人還是內疚傷心。
羅霄從沈蘭那裏得知,黃團長因公傷病退,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也沒有體力潛規則任何女人,也算是上天對他的懲罰。他後來潛心修佛,吃齋念經,參加廟裏的放生和捐助,似乎早遠離了紅塵的是非恩怨。
羅霄想象不出黃團長潛心修佛的樣子,她希望這是真的,但她還是懷疑他的動機:“希望不用打著修佛的幌子,對尼姑動手動腳。那是要下地獄的。”
沈蘭說:“他沒這個力氣了,所以才能清心寡欲學佛念經。說出來你不相信,他老婆說的,他現在吃素戒葷,房事也斷了,嚴格遵守佛教的戒律。”
“你這斷線的風箏,一斷就是六七年。”沈蘭顯然還沒有原諒羅霄。她說,“我知道你跑了,當年黃團長躺在美國的醫院,斷手斷腳還沒接好的時候,就打了你的黑報告,直接傳真到市委宣傳部。好多人都說,你這一跑真是跑對了,白撿了一條命。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讓我為你擔心了好幾年?你不知道,有好幾次,我真有種衝動想去你的老家找你的父母,我預感你應該在美國活得很好。”
羅霄很歡喜沈蘭的這種好預感,過去的不好可以一筆勾銷,她現在確實混得不錯。她老實告訴沈蘭,她一直都在想她,一直都覺得對不起她,又不知道怎樣對她從頭解釋。
沈蘭說,不用解釋,隻要你活著就好,你這家夥鬼得很,出國前我就覺得你心神不安的,肯定要搞個轟動出來,果然不出我所料。
好朋友就是好朋友,問題講清楚了,疙瘩抹平了,從前的情誼又回來了。兩個人在電話裏又是哭又是笑,羅霄真恨不得變成一個小蟲蟲,順著電話線爬到大洋的那一頭。
羅霄在美國的日子,中國發展得翻天覆地。這些年,歌舞團經過一係列的改組和合並,最後跟一家企業聯營,成立了藝術實體公司,市場經營的路走得還順當,拍電視和廣告,辦學校和培訓班。沈蘭精明強幹,沒有多少藝術的天分,但有經商的眼光和頭腦,她負責的學校辦得紅紅火火,錢大大地來,如今車都買了兩部,奧迪和豐田輪換著開,開的就是一種飛揚的好心情。她沒有忘記告訴羅霄,她結婚了又離婚了,女兒判給了她,如今父母在幫她帶。沈蘭的父母是老師,孩子跟著他們比跟著沈蘭好。
沈蘭離婚的原因很簡單,男人有點錢心就要開花。那天她一個人在街上閑逛,晃眼發現有個男人長得像她的老公,豈止像,根本就是他嘛。隻是不對勁啊,怎麼他的身邊多了個妖精?還手拉手的,裝出柔情萬千的樣子。
這還了得,她衝過去一陣狂吼:“哪來的爛娼婦,青天白日下也敢偷人啊!”
那娼婦一點也不慚愧,居然跟她對吼:“難怪你男人討厭你,長得這麼醜不說,還是個吃糞的潑婦。”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她與那小三較量了一番拳腳。最讓沈蘭氣得斷腸的是,她老公在中間勸架,居然抱住沈蘭,讓小三可以騰出手來打她。氣得沈蘭隻有咬人,把她老公咬得哇哇亂叫,像頭受傷的公鵝。裏三層外三層,全是看熱鬧的人,笑聲歡呼聲響成一片。
事情過去這麼久了,沈蘭想著還是氣,她對羅霄抱怨道:“天地良心,讓我怎麼想得通,那家夥說他陽痿了,刀槍鏽了,不同我上床,結果刀槍鏽了還在外麵找小三征戰。”
羅霄哼道:“這世上太多的變態,我以為一千年隻出一個黃團長那樣的怪物,想不到怪物滿大街都在爬啊。”
沈蘭鬧離婚,沒想到正中了小三的計。小三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男人幹脆搬去和她同居。打完了離婚戰,沈蘭又恨又寂寞,心頭一陣陣的苦悶,經常一個人到酒吧喝酒。酒吧裏有個年輕的吉他手,大大的憂鬱的眼睛,黑黑長長的卷發,深沉的嗓音微帶一種浪漫纏綿的沙啞,一開口便吸引了她。她點了一杯果酒,靜靜坐在一邊聽他的歌,然後送他鮮花,送他雞尾酒,還有很好的小費。他們的目光在夜光中流連傳遞。他們在一起喝了酒,吃了飯,談了心。
她對他說:“我的家很大,但是我真的很寂寞,想找個人說說話。”
他無言地看著她,深情的眼神可以把她融化,他拍了拍她的頭說,我送你回家吧。
他第一個晚上就沒有出來,從此就留住在她的家。那是怎樣一段甜美酥香的日子,沈蘭天天快樂得要飛。隻是日子一長,浪漫的色彩和芳香也就淡了。他喜歡花錢,又愛把房間搞得很亂,沈蘭每次一生氣,他就沈姐長,沈姐短,喊得又肉又甜,甜到沈蘭的心窩底。更難得的是,他的床上功夫非常到位,很多時候都把沈蘭侍候得舒舒服服,通筋透骨,也就閉上眼睛把錢拿出來,任他胡花海花。他買的上等吉他,高級演出服,去北京參加比賽的一切開銷,都是沈蘭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