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欲仙欲死,完事之後,哈姆會聽見賽壬在耳邊溫柔低語,你是我的,你真是我想要的。偶爾,他會從沉睡中醒來,而她卻仍在熟睡中,如他一樣完全赤裸著身體。她的頭枕在他腿上,臉依偎著他,雙手仍緊緊抱著他。甚至在夢裏,她的嘴唇仍會親吻他。他看著她充滿欲望的漂亮的臉,和充滿誘惑的性感飽滿的身體,他覺得哪怕就隻擁有這一刻,立即讓他死去,也是值得的。他時時刻刻都被這種排山倒海的幸福感弄得暈眩不已。
隻是,有一個細節,讓哈姆想不明白。幾乎每次在做愛之前,賽壬就要他穿上那套僧袍。她不知道他穿著那一身僧袍有多麻煩。當他激動難耐的時刻,他會自己扯下身上的僧袍,然而,賽壬硬要他穿回去。他會在心裏暗自生氣,她要他穿它幹什麼?她是要跟僧袍一起做愛嗎?幸好,當她的身體進入激動亢奮的時候,她會顧不得那麼多,也會幫他扯去那僧袍。
他聽她說,很多人在做愛時,都會有些小小的嗜好。比如,有些男人就喜歡女人穿著高跟鞋和長統絲襪跟他做愛,而有些男人幹脆喜歡跟女人在浴缸裏做愛,哪怕抱到床上,也不許女人擦幹身體,非得濕著身體做。那麼,賽壬喜歡他穿著僧袍做愛,也即是她的一個小小嗜好。這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隻要是他能夠做到的,他都願意去為她做。這身僧袍,他本來是不會再帶來的。他還了俗,已沒有再穿僧袍的必要,是賽壬一再叮囑他,非得讓他帶上,他才把它帶到杭州來。
有時候,哈姆會想,他是否也有什麼嗜好呢?他閉起眼睛想。但是,他發現隻要他一閉上眼睛,滿腦子全都是賽壬,她的身體,她的喘息,她的呻吟與尖叫。賽壬的每一部分包括氣息,都充滿誘惑,都是他嗜好的。他可以隨時進入她的身體,隨時為她瘋狂,隨時為她去死,直至榨幹最後一點精力。
這種瘋狂的程度,差不多持續了一個半月。這一個半月的時間,是怎麼度過去的?很恍惚。每一個日子飛快得過,每一個日子,也緩慢得可愛。
賽壬做事情手腳麻利,她會以很快的速度煮麵條,或者做一些可口的飯菜,還懂茶道。
而哈姆除了念經,偶爾為賽壬唱歌,什麼都不會。他連喝茶都不會。他從來都不知道,端起茶杯來喝口茶,還會有如此多的講究。泡茶,他就更加不會了。那一道道的程序在他看來複雜得要命。而在賽壬那裏卻行雲流水,簡直就是一種享受。
賽壬在泡茶的時候,就讓他坐在身邊念誦經文。這對哈姆來說,是太容易的事情了。有時候,賽壬聽著聽著,離開茶席,就像兔子一樣蹦到哈姆懷裏去。茶喝一半,經念一半,先去做愛。回來再繼續喝茶念經。
但是,賽壬後來已不滿足於他念誦經文了。她說,她一句都聽不懂。他念什麼,在她聽來都是一樣的。她讓他為她講一些跟佛教有關的刺激的事情。跟佛教有關的事情,他能講出一大堆,但卻和刺激無關。很是沮喪。想破了腦殼,他終於想起佛教中“燃指敬佛”的故事。
單聽這四個字,賽壬就兩眼放光,產生出既敬又怕的神情。賽壬後來跟哈姆複述,她以前從沒聽說過有這麼一件事情,而且真實存在於虔誠的佛教徒中間。有很多個夜晚,她都自然而然地沉浸於她想象的場景裏去:夜晚的寺院,大殿寂靜無聲,空曠而高深。一輪皎潔的明月,灑下一片斑駁的銀光,月色朦朧,樹影閃爍,五彩的經幡和潔白的哈達在門前飄揚。月光下,飄過來一個佛教徒,手裏舉著一小束光。那一小束光源來自他的左手食指,火苗跳躍。他在一個多月前就用一根細繩紮緊食指根部,讓食指慢慢失血死去。然後沾滿酥油,點燃手指,右手轉著轉經筒,口中念著六字真經,來到佛前。他跪下去,沾滿了酥油的手指一直在燃燒,而他不覺得疼。他如此決然的行為,隻是想對佛祖表白他的感恩之情,表達他對佛的堅定信仰。
這種遠離塵世、神秘、虔誠又飄逸的宗教體驗,讓賽壬莫名感動,又心生恐懼。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沒命地鑽進哈姆懷裏,與他不停止地做愛。她反複問哈姆,你也會為我如此付出嗎?
哈姆說,我可以為你去死,我的整個人,和我的心,我的整個生命,都是屬於你的,失去一根手指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