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跪在地上,請求賽壬,讓我去你的茶館,我知道對你來說,我可能是個無用之人,但我可以遠遠看著你,知道你就在那裏。我不能沒有你,我是因為你才來到這座城市。除了你,這裏的一草一木都跟我沒有關係。沒有你在身邊,這裏再美,對我來說也是虛無。隻有你在身邊,所有的美才是真實。
賽壬沒有去扶哈姆,自己也跪了下去,兩人抱在一起。賽壬把自己的頭埋進哈姆懷裏,她把臉對著哈姆的心口,說,請再給我一些時間。求你了,我愛你!
賽壬的手機一直在響。賽壬沒有去接。哈姆警覺到又有人在催賽壬回去,賽壬又要離開他了。他不免緊張起來。他覺得有賽壬在身邊的這個夜晚才剛剛開始,他不想這麼快就讓這個夜晚結束。他懇請賽壬留下來,要不就帶他一起走。不管她到哪兒,他都要跟她在一起。
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響到第三遍還是第四遍的時候,賽壬無可奈何地推開哈姆。雖然哈姆相信賽壬是愛他的,離開他隻是迫不得已。但是,他的心裏還是受著傷。
賽壬拿著手機走到旁邊去接聽。哈姆隱約聽見了賽壬在說,對不起,剛在路上,沒聽見手機響,我馬上就過去。
賽壬又在對那個人撒謊,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不用問,肯定又是那個“不認識的人”。
整座杭州城,除了賽壬,對哈姆來說,全都不認識。那個陌生而神秘的人,他到底是誰?為什麼每次接到他的電話,賽壬就要為他而去?
他是誰?哈姆用懇求的語氣問賽壬。
賽壬凝視著暗湧瀲灩的湖水,黯然不語。
兩個人在西湖邊直直立著,心裏想說出的話,洶湧翻滾,卻一句話也不能夠說出來。站了好一會兒,賽壬忽然回過神來, 急急地對哈姆說,哈姆,對不起,我必須走了,過幾天我過去看你。
幾天,到底是多少天?
對於這種未知的等待,在哈姆的心裏已產生出巨大的恐懼感,他幾乎崩潰。可是他隻能保持沉默。
那晚的哈姆,可能受心魔驅使,他在賽壬上車的時候,悄悄在後麵攔住了一輛出租車。他在杭州的這些日子裏,早已學會了打的。坐上出租車之後,他吩咐司機說,跟上前麵那輛白色寶馬。
也許一切皆是天意。哈姆對自己的跟蹤行為很是不滿,但是好奇心促使他這麼做。他必須這麼做,他太想知道賽壬的事情。可是,在他的潛意識裏,他又是多麼不願意看到他不想看到的一麵。
過了四五個紅綠燈,轉了兩個彎,車子在龍井山邊上停下來。他看見賽壬拎著她的包,從白色寶馬車裏走下來,頭也不回,隻顧朝前麵走。
“梅茶館”三個字,赫然出現在眼前。茶館總共分兩層,樓上樓下,燈火通明,每個窗口裏都坐著茶客。一個男人從茶館裏走出來,等候在走廊上。賽壬一隻腳剛跨上台階,就被那男人拉進懷裏,兩人親熱地抱在一起,那男人吻了吻賽壬的臉,拉著她的手一起走進茶館。一切自然而然。
而對哈姆來說,卻是晴天霹靂,他整個人都被懵住了。隻聽見自己的心跳陡然間加速,腦子嗡嗡嗡地響著。出租車司機催問他是否要在這裏下車,還是繼續往前開。他才蘇醒過來似的,掏出錢包,付了車費,搖晃著走下車來。
他在燈光下,並沒有看清楚那個男人的長相,也看不清楚他的實際年齡,但感覺上,他要比賽壬大出好多。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賽壬身邊有個男人,而且無比親昵。這已經是事實。
那個男人,到底是賽壬的丈夫,還是她的情人?賽壬愛這個男人嗎?他記得,賽壬曾經跟他講過,她沒有結過婚。她一直在等,等著遇上一個純粹的男人,一個可以完全信任的純粹的男人。她要等到一份完整的毫無雜質的愛。直至遇見他。哈姆當時感動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而此刻,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潮水般洶湧而至。他悲傷得難以自製。他很想哭出來。可是,卻一滴眼淚都沒有。他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坐在一棵大樹底下,眼睛看著梅茶館。看三三兩兩的茶客,進去又出來,出來又進去。直至快打烊了,幾個服務員已經在忙著清理垃圾和打掃衛生。
哈姆從樹底下站起來,伸了伸發麻的雙腿,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忽然便走了進去。在那個時刻,他的雙腿完全不聽他指揮,腦子裏也不知在想著些什麼。他像一個中了魔障的人,心和魂都不在他身上,腦子裏一片空白。